山行 【唐】杜牧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 夕陽晚照下楓葉流丹,層林盡染。暮色中的余暉有著煙熏般的魅惑,半邊天都被燃燒了似的。滿山云錦沐浴在晚陽的恩澤中,如爍彩霞。不遠處,一位翩翩長者傲然而立,于這山林秋色中久久駐足,于蕭瑟秋風中攝取的絢麗秋色,似乎點燃了樊川先生內心的熱情,冷落中尋出佳景,讓人沉浸在這美的留戀中無法自拔。 遠山上被一步步腳印畫出的小路蜿蜒曲折,斗轉蛇行,一直延伸到充滿濃濃秋意的山巒深處。浩瀚的天空中曲曲折折飄浮著層層疊疊的云彩,待到云天的盡頭,一切都消失在淡玫瑰似的光海里了,直到濃成一段純白。這樣的景致之中,恍惚可以看見炊煙裊裊而生,雞犬之聲隱隱地在耳畔回響,深山之中頓然有了些許人煙之氣,那死寂的恐怖也被恍惚人影給擊碎了。 深秋時節的草木山川透著分外的光彩,綿長的山路隱逸在漫山遍野的楓葉里。遠眺那楓林翻涌著血染的紅葉,層層葉浪隨風而動,起伏得很有秩序了。不知秋日的伏筆如何鍛造出這般美景,風霜的洗禮過后,秋葉似乎紅得更加燦爛了。晚霞與楓葉相互輝映,嬌羞的晚霞越發襯得楓林的大氣與壯麗。偶然邂逅的楓葉之美訴說了整個秋日的輝煌,輕濺在詩人的心上,讓賞景人流連忘返,及至夜幕登臨,也戀戀不舍,不愿棄美景而去。 如此一來,詩歌的境界進一步升華。不僅寒山、白云、霜葉入詩,就是連那停車而望、陶然而醉的詩人,也成了風景的一部分,迷蒙的秋色圖景渾然一體,越發迷人。一筆重寫之后,戛然而止;細細品來越發顯得情韻悠揚,余味無窮。 短短的一首《山行》在杜牧筆下不只是即興詠景,在一層層的鋪墊過程中情感愈漸濃烈,最終上升到楓葉點染的濃濃秋意深處。那片氣魄宏大的血染楓林,似乎不僅僅是簡單之景,更是詩人內在精神世界的表露和志趣的寄托。 ![]() 古之秋意在眾詩人筆下,往往陰盛陽弱。這一幅色彩濃麗、情志熱烈的楓林盡染圖在杜牧筆下越發顯得充滿著旺盛的生命活力。 杜牧自幼深受詩書儒道渲染,祖父杜佑正是中唐有名的宰相和學者,及至杜牧一代,縱然家族聲勢已然不如從前那般顯赫,可是杜牧多年刺史之任,躋身官場之中常常對其中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格外清醒。審度思考沉淀,杜牧之詩常常具有厚重的歷史感,就算是普通的秋日之景在杜牧的《山行》筆下亦寓于深沉慨嘆。 幾十年宦海沉浮,大風大浪的洗禮讓這位晚唐才子看盡世間蒼涼,待到滄桑看透,人生盡歡,正如那秋日落幕中的最后一縷余暉,依然不舍本心,璀璨奪目地裝點著周邊的風景;而在秋暉中愈燃愈烈的楓葉,在某種程度上亦成了杜牧人格的自我寫照,越是百花凋零,萬物黯淡,身為有志之士越是要以最樂觀張揚的姿態傲然于天地間,接受著風霜的洗禮,接受著晚霞的裝扮,至于曾經的榮與辱,早已云淡風輕,隨時光悄然而逝。 陌上夕陽緩緩歸,在晚霞與秋葉交織出那一片絢爛中光芒散盡,所有的美好終將為黑暗所吞噬。杜牧作為這一代最優秀的詩人之一,在暮靄沉沉的晚唐文壇上投下了最后一道理想的光輝,杜牧的豪壯氣概反映了一個盛世朝代即將垂垂老矣時某些有志之士殘存的那一份執著的守望。 ![]() 江南春 【唐】杜牧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 單單是“江南”二字已經足夠讓人浮想聯翩,若是再加上那充滿詩意的“春”字,江南小城里的盎然生機呼之欲出。不得不說,杜牧是一位出色的詩人,更是一位出色的“畫者”,他用最靈動的文字做畫筆,斑斑點點,渲染出最美的春日即景,畫布上的那一抹留白,是留與讀者最自由的想象。 詩一開頭,萬般景色在寥寥幾筆白描中呼嘯而過,南國大地被一句“千里鶯啼綠映紅”輕輕掠過:一馬平川的江南大地上,一片片被切割的綠色拼成了遼闊大地,放眼望去,偶爾閃現的幾分紅韻如同少女面上的嬌羞,在滿目碧綠的映襯下,點燃了這場背景的狂熱。 春日江南猶如被打翻了的調色盤溢染了各色顏料,姹紫嫣紅點綴著綠茵的海洋。在美麗的自然風景中,一點村郭酒旗的加入平添了許多人文氣息。廣袤的領土上,鄰傍在溪水邊的村落斜倚在斜陽的余暉里,從山的那邊坐落著的城郭中散發著裊裊煙氣,迎風招展的酒旗送來濃郁的醇香。春風在陽光里起舞,一一望去,迷人的江南,經過詩人生花妙筆的點染,顯得更加令人心神蕩漾了。 放眼江山,本是一片鶯鳥啼鳴、紅綠相映、酒旗招展的景象,本應是晴天的景象,然而后兩句筆鋒一轉,千里之內,陰晴不定,這一片又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的妙景,江南景色的錯綜復雜,色層分明的立體感躍然紙上。遙想南朝上百座金碧輝煌、屋宇重重的佛寺靜默在煙雨之中,似空中樓閣,類人間仙境,仿若給人一種深邃的感覺。 有紅綠色彩的交接,有山水的映襯,有村莊與城郭相和,更有動靜聲色的張力;但若是只描繪出江南春景明朗的一面,似乎是不夠豐富的,掩映在煙雨中的佛寺被賦予了一種朦朧迷離的面紗,這江南之美附著了混沌的嬌羞感。 ![]() 在杜牧的這首《江南春》之中,寥寥二十八字,描繪了一幅幅絢麗動人的圖景,呈現出一種深邃幽美的意境,激流暗涌的神韻給人以美的享受和啟迪。 創下這首小詩時,一方面正值晚唐朝局動蕩,將為大廈將傾的唐王朝飽受藩鎮割據、宦官專權的混亂侵擾;而另一方面,憲宗當政后,醉心于自己平淮西的一點點成就,一心事佛,專于煉丹修佛,飄飄然地做起了長生不老的春秋之夢,韓愈直言呈遞的《諫佛骨表》險些讓他丟了性命,憲宗之后的穆宗、敬宗、文宗承襲舊例提倡佛教,新近大量的寺廟拔地而起,越來越多的賦稅負擔壓在人們柔弱的肩上……在這亮麗的江南春景背后,是現實社會中深深的隱憂,這樣的背景之下,似乎那淺淺的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也有了更深的歷史注解。 《南史·郭祖深傳》說:“時帝大弘釋典,將以易俗,故祖深尤言其事,條以為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窮極宏麗,僧尼十余萬,資產豐沃,所在郡縣,不可勝言。”若是這樣,杜牧筆下的“四百八十寺”顯然是少說了,只是這南朝四百八十寺都已經化成了歷史的遺物,糅進江南風景的一部分了,于是審美之中不乏諷刺,詩歌的內涵也更豐富了。短短二十八字的背后,是隱于舌尖的千言萬語。 透過杜牧的這首《江南春》,忽想起寇準的另一首以“江南春”為詞牌的詞: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讀罷淚濕兩行,比之杜牧之詩已是全然不同的味道。不過細細想來,這首《江南春》從杜牧到寇準,未嘗不是一種動態發展的過程,杜牧筆下的春盛之景亦可不成永恒,或許不過幾日,春宵散盡,殘留的不過是寇準筆下的晚春之嘆罷了。 ![]() 赤壁 【唐】杜牧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 在低山丘陵與江漢平原的交界地帶,壁立如刀的山巒目送滔滔江水一路向東,層林盡染暈開一片盎然綠意。樹黃了又綠,花謝了又開,落葉在秋冬化作泥土滋潤著來年春色。萬古長青的赤壁之景屹立在湖北省東南部見證著無盡的歷史滄桑。在這山川靈秀之地,英雄輩出,從明代“后五子”之一的魏裳,到海岳游人張開東,到追隨孫中山革命的黃昌谷,再到近代教育家馬君武……有無數杰出人才的名字在史冊上熠熠生輝。然而真正讓人銘記這個地方的,還是那一段有關“赤壁之戰”的故事。 崇山峻嶺之中烽火四起,漢獻帝建安十三年(208)在長江赤壁,孫權與劉備的聯軍溯江而上路遇曹軍,遇于赤壁。一時間,戰局緊張旗鼓相當,孫劉聯軍人寡勢弱,危在旦夕。不敢想若是曹操的浩浩大軍奮起而攻,等待孫劉之軍的將是怎樣一場血雨腥風的洗禮。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歷史時刻,大將周瑜與黃蓋之間的一場“雙簧戲”扭轉了時局命運。當時南方的水戰對于北方的將士構成了極大的挑戰,為了減弱風浪顛簸,曹操一紙令下,將戰船相連,待機攻戰。這樣的戰術反而給對方帶來了戰術上的靈感,原本是戰役中的弱勢一方,孫劉聯軍巧妙應戰,借著曹操連環船的弱點,黃蓋佯裝投降帶著滿載著燃草的船只投向了曹軍陣營。借著東風,一場熱火烈焰翻滾著濃煙燒紅了半邊天,當熊熊大火彌漫到曹軍船陣,悲號哀鳴的火海里注定寫下了曹軍的敗局。 激戰過后,一片狼藉滿地,橫臥在江面上的殘盔敗甲宣告了這場戰役的結局。孫權與劉備的聯合大敗曹操軍隊,攻占下武陵、長沙、桂陽、零陵四郡,書寫了古代戰爭史上以寡敵眾的佳話,三國鼎立之勢豁然形成。 在赤壁這個曾經著名的古戰場,滾滾硝煙已經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 ![]() 六百年過去了,曾經激烈的戰時成敗在史冊上化成永恒,而如今,當詩人杜牧重新踏上這片舊土,因赤壁大戰遺留的一塊碎片忽而將回憶拉回古戰場前的刀光劍影,一張赤壁大戰的戰圖在腦海中徐徐展開……縱然這折戟的銘文早已因沙石磨礪水流沖蝕而漫漶不清了,然而或許這折戟恰是曹操當年“橫槊賦詩”的那個碎片。自三國至今,多少滄桑舊事恍若不腐流水,推動著命運車輪滾滾前行。如今,一切都歸于平靜,這片歷史的碎片成了唯一的見證。 一支折斷了的鐵戟不禁引發了詩人“懷古之幽情”,想到那次意義重大的戰役,想到那一次生死搏斗中的歷史人物……回眸往昔,杜牧忍不住思忖著每一個重大歷史時刻背后的偶然契機。孫劉聯軍之所以能在這場大戰中斬獲勝利,離不開天時地利人和各方面的配合。在那決戰的時刻,強勁的東風亦是促成了這場戰爭勝利的關鍵。杜牧忍不住從反面落筆,若是這次東風不給周郎以方便,那么歷史的結局是否又會是另一番景象?假想曹軍勝利,那么大喬與小喬便可能落得含恨被鎖銅雀臺的下場了。 杜牧之思別具一格,在他的筆下,被緬懷的歷史永遠處于偶然性與必然性的交接之間,每一次的歷史轉折之中,都有一種潛在的命運力量悄然控制,最終將歷史導向未名的方向。杜牧之寫史論,除了展現其獨特的視角,更是曲折反映出積郁內心的抑郁不平之氣。自認為身懷經邦濟世之才,對當時中央與藩鎮、漢族與吐蕃的斗爭形勢有著獨特而細致的了解,不承想,向朝廷所提出的有效建議卻化作云煙成空,歷史上英雄成名的際遇,在自己身上卻沒有重演,隱隱地,還有一聲生不逢時、恨無東風相助的嘆惋。 歷史還未走遠,故事依然常新,當如今的人們再次審視杜牧的這首《赤壁》,正如當年站在赤壁舊址上的杜牧審視前任歷史,剝開層層的面紗,仿佛看到了歷史如萬花筒般的絢爛多姿。 ![]() 泊秦淮 【唐】杜牧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 二十三歲那年,他便寫下了名震千古的《阿房宮賦》,一句“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為這段歷史增添了新的注腳;在其后的一篇篇詩作里,杜牧越發張揚出獨特的藝術才華,無論是《過華清宮》里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還是《江南春》里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都顯示出他敏銳的歷史視角和深刻的現實反思,這一首《泊秦淮》更是令人驚嘆不已。 同是暢游秦淮人家,有人心生落寞,慨嘆“風流不見秦淮海,寂寞人間五百年”(王士禛《高郵雨泊》);有人沉醉在秦淮海的景色里感嘆不已,“淮海修真遺麗華,它言道是我言差”(唐寅《秦淮海圖》)……在浩如煙海般的描寫秦淮之景的詩作中,卻獨有杜牧的這一篇脫穎而出,成為人們口耳相傳、名垂千古的驚人之作。 那年暢游秦淮舊地,秦淮之水穿過城郭和村巷,在這迷蒙夜色中被淡淡的煙霧之氣籠罩著,銀色的月光傾灑在小舟和白沙之上,整個畫面都滲透著朦朧美。如今,閑游至此的詩人將輕舟停泊在秦淮河岸邊,岸邊酒旗林立,淡淡的酒香穿過微風在嗅覺里逗留。秦淮之境在杜牧筆下,恍若一幅精致雕琢的工筆畫。 風光雖美,卻也抵擋不住歷史無情。此時,盛唐已經奄奄一息,一面是藩鎮擁兵自立,一面是紛飛的邊塞戰火下民不聊生,帝王昏庸的治國之道只是進一步加劇現實的殘酷。處于危機四伏中的唐王朝如強弩之末,昏昏休矣。 ![]() 一句承前啟后的“近酒家”,似乎開啟了詩人思想的閥門,記憶之水便汩汩而出,滔滔不絕。此情此境,這六朝舊址觸發了作者的沉思,倏爾一曲《后庭花》從江岸對面傳進詩人的耳畔。《后庭花》據說是南朝荒淫誤國的陳后主所制的樂曲,歌聲哀婉凄切,南朝后主創作此歌后不久便落得家破國亡的下場,于是此曲變成了亡國之音的象征。舊曲新唱,如今女伶在這衰世之年,不以國事為懷,如此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歌唱,反用這亡國之音來尋歡作樂,全然不顧歷史上南朝后主亡國的傷心事。 這一聲“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慨嘆,表面上是在埋怨歌伎不諳世事的無知,實際上表達著對于唐朝當下統治的深深不滿。這靡靡之音在南唐后主那里,是奢侈萎靡生活的象征。當年隋兵陳師江北,一江之隔的南朝小朝廷瑟瑟而縮,危在旦夕,不承想后主依然沉迷于犬馬聲色。帝王不思朝政,群臣沉湎于酒色,視國政為兒戲,最終丟了江山。而如今在晚唐混亂的政局里,南朝亡國的歷史因素似乎正在重新上演,前事已忘后事之師,晚唐似乎要步前朝悲劇的后塵。 這一曲曠世悲歌,穿越了幾個朝代的興亡榮辱,將渺遠的南朝與當下勾連。這“猶唱”二字,微妙而自然地把歷史、現實與想象中的未來串成一線,意味深長。“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于委婉的風調之中顯示出犀利辛辣的諷刺、深沉的慨嘆和無限的悲痛,堪稱“曠世絕唱”。一方面是知識分子對國事懷抱的深深隱憂,另一方面則是歌舞升平的假象中國家衰敗的現實寫照。腐朽而空虛的靈魂彌漫在《后庭花》的悲鳴之中…… ![]() 清明 【唐】杜牧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 春意闌珊,一場暮雨洗滌盡最后一抹春色,帶走了春日里花的嬌羞和葉的嫩綠。蓬勃的夏日漸漸豐腴起來,一點點吞噬掉最后的暮春時光,綠意變濃,陽光變烈,日子似乎一步跨過了清明節,變得熱鬧起來。 在這仲春與暮春之交的時光中,清明節成了人們踏青賞春的最美契機。清明,最早并非慶祝的節日,只不過是一種節氣的名稱而已,其后演變成紀念先輩的節日,相傳與寒食節有關。這樣一個中國的傳統節日似乎也被寄予了具有古典意義的文化內涵韻味。 相傳春秋戰國時期,晉獻公的妃子驪姬為了將自己的親子奚齊推上繼任寶座,殘忍地暗下毒手,將另外兩子趕盡殺絕。重耳為了躲避迫害,開始了漫漫流亡之路。就在流亡期間,飽受各種屈辱艱辛的重耳目睹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身邊的人經歷了一場場危機的滌蕩越來越少,最終留下只有少數忠心耿耿的大臣,介子推便是其中之一。當饑餓如同猛獸一般蠶食著他的生命,忠臣介子推為了救重耳,竟然從自己的大腿上割下肉來給送給重耳渡過難關。然而后來封功加爵之時介子推之名卻被重耳遺忘腦后,亟待想起,傳來的已是介子推與老母命喪綿山的消息。斯人已逝,唯有血書相留,那一句“割肉奉君盡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永遠地載入了史冊。為了紀念這位忠臣,這一日便被定為寒食之日,寓意整日禁忌開火以緬懷逝者,于是清明之意由此而來。 而在眾多的書寫清明的詩作中,杜牧的這首《清明》傳誦最是廣泛。每逢清明時節,如約而至的綿綿春雨如同垂下的幕簾縈繞眼前。這雨來得急,來得暢快,不似“天街小雨潤如酥”那般的細膩溫婉,也不似“白雨跳珠亂入船”這般暴躁激烈,這清明的“雨紛紛”之景象是應著這時節的寓意而生似的,在春的盎然生機中,讓人感到一種淡淡的哀傷與肅穆,傳達著那種“做冷欺花,將煙困柳”的美麗凄婉之境。 ![]() 雨猶如此,更何況是路上的行者。細雨紛飛,春衫盡濕,平添的難言愁緒在“欲斷魂”三字中層層暈染開來。佳節孤行,本是心緒難寧,而在這紛紛灑灑的雨絲風片中又心事滿腹,難免讓人感到加倍的凄迷紛亂。豁然之間,“紛紛”二字在形容春雨之余似乎又多了一層含義,愁緒的千絲萬縷不正如這細雨一般紛紛灑灑難以理順嗎? 此情此景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柔軟琴弦,在這清明春雨中,行人忍不住止住了腳步,想要尋得一處酒家暫時落腳。三兩杯熱酒下肚,解一解料峭中人的春寒。既是躲避前路的紛紛細雨,又似梳理內心的綿綿愁緒。問路的過程已然被詩人隱去了,一句“牧童遙指杏花村”足以給我們留下豐富的想象空間。牧童指尖方向的那個杏花村落,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遠不可見,不言而喻,在美麗的杏花深處的村落里,有一家小小的酒店正在風雨中靜候著行客的到來。言有盡而意無窮,后來的故事在短短的二十八字之外上演開來。 《江南通志》曾載,這首詩是作于杜牧時任池州刺史之時,路遇有名的杏花村暫駐飲酒,清明的紛紛細雨勾起了詩人的無邊愁緒,于是這首《清明》便有了歷史與人文的雙重關懷。 這首《清明》通俗易懂自然流暢,在簡潔淺白的話語中卻留有無盡的韻味。這亦正是杜牧的高超之處,用最簡潔的話語傳達最豐富的感情,這深邃的凝望是生活與詩意的化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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