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中風,發熱惡寒,經水適來,得之七八日,熱除而脈遲身涼,胸脅 下滿,如結胸狀,譫語者,此為熱入血室也,當刺期門,隨其實而取之。 此示邪乘虛陷,熱入血室之例(其證男女皆具,而婦人得之者為多,以經期胎妊數脫血故也)。 太陽中風,當發熱汗出惡風,今婦人中風,而發熱惡寒者,以婦人有余于氣、不足于血 (有余不足,以對待言之,非氣盛之謂;若氣真盛則不受邪)。血不足則榮氣虛寒,榮中寒而衛陽惵弱,加經水適來,血海空虛,風乘虛入,直入血分,遂見發熱惡寒之狀。外證當乍 有微汗(血虛甚亦有無汗者,所謂血虛中風,形作傷寒是也),脈象濡而按緊(濡者衛氣微,緊者 榮中寒)。此邪循絡陷,逆入厥陰之界(宜參看《太陽上篇》厥陰中風條),熱邪陷絡,則經熱內并,故外證發熱自除,身轉涼和,脈轉遲滯(此遲為陰阻,乃滯塞之象,非遲慢之遲)。 熱內陷令濁氣蓄積,肝為脹滿,肝脹而絡氣橫塞,故見胸脅下滿,如結胸狀。所謂血室 者,肝也;以肝為藏血之藏,絡血匯歸之所,故曰血[“血”原無,據文義補。]室(后賢 釋血室屬胞者非也。血結少腹,當為抵當、桃仁承氣證,與此有上下之別)。肝氣郁不能上宣于肺, 則胸中氣結,濁氣積反而逆乘于心,故神亂譫語,此為血結于下(此指心下),氣結于上, 與陽明府熱之證不同。刺期門,所以瀉肝熱也。曰隨其實而取之者,明針刺之長可隨其邪實之處取而瀉之,不至誅罰他藏。若用湯,宜小柴胡湯,加丹皮、桃仁、枳實之屬, 慎毋攻府,轉傷胃氣。然熱入血室,脈象亦未必盡遲。遲為血流阻滯,氣王者脈當澀弦數大,氣弱者乃見遲象。又血結于胸,與熱入血室,病形相似,脈亦大同,但心中時熱 為異,且無譫語之證,邪同行異,治法可比類通之。 婦人中風,七八日續得寒熱,發作有時,經水適斷者,此為熱入血室, 其血必結,故使如瘧狀,發作有時,小柴胡湯主之。 小柴胡湯方 柴胡半斤 黃芩三兩 人參三兩 半夏半升,洗 甘草三兩 生姜三兩,切 大 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渣,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 三服。 此熱入血室之又一變也。凡中風之證,腠疏自汗,榮氣不秘,最易邪陷,且多復感, 證象纏綿不愈。此言婦人中風已七八日,續得往來寒熱,發作有時,七八日示病候遷延, 非傳經計日之義;論病機當為轉屬少陽,邪陷腠理之候,乃詳加審諦,綜核病情,轉壞 非汗下之失宜,致變由經水之適斷。所謂適斷者,謂寒熱發作而經行斷止也。得寒熱而經斷,知為邪乘虛陷,此亦熱入血室之證。經斷故其血必結,結者阻滯之謂,血結故使經斷。凡血結皆在絡脈,絡阻而經氣欲通,故見往來勝拒之象,陰陽爭勝,因使病如瘧狀發作有時。所以發作有時者,以邪結有處,故氣至有時。此雖熱入血室,病機較輕, 脈象當弦而急(若脈轉遲則病象較深,細思自悟)。凡血痺虛勞寒熱往來之證,皆同此例。本條雖寒熱如瘧,所結仍在脈外,蓋以三焦氣阻(手少陽之府),氣痺而血流不行,故主小柴胡法,和津液通腠理者治之。兼證稍殊,法隨變化,后賢有以某方專治某病者,去長沙之門墻遠矣。 婦人傷寒,發熱,經水適來,晝日明了,暮則譫語,如見鬼狀者,此為熱入血室,無犯胃氣,及上下(通行本作二)焦,必自愈。 此再舉由傷寒證轉熱入血室之例。蓋中風腠理疏泄,為榮氣之虛;傷寒皮毛閉塞, 為榮氣之實。寒邪外勝,心陽內拒,正盛邪強,乃成太陽傷寒之證。今云婦人傷寒發熱 者,謂初病即已發熱也(經云:或已發熱,或未發熱。蓋以審陽氣之盛衰,辨發熱之遲速),明其人陽氣素盛,非發熱而不惡寒(冠以傷寒,必惡寒可知)。傷寒初感,經水適來,血海內虛, 榮衛外實,表邪乘虛,因緣內陷,熱迸血分,遂見晝日明了,暮則譫語,如見鬼狀之變 (按譫語之因不一,凡胃熱薰心、心氣自實、痰熱內結、神魂飄蕩,或虛或實,悉有此證)。以晝靜暮亂,知邪薄內與陰爭;以夜作日休,知氣應必有常所。既非胃熱之薰心,又當經水之適至,故知此亦熱入血室之候。脈當遲滯而弦,晝緩大而暮數急,其勢日浮夜沉(此沉非 位在沉部,但勢欲向內沉降是也),又可知也。熱入血室,則表熱內陷,必外無大熱。治宜 以小柴胡湯,加梔子、丹皮、紅花之屬,和腠理以通血結。所謂無犯胃氣及上下焦必自愈者,明三焦俱不可犯(胃氣即中焦)。用承氣之類蕩實,則犯胃氣;用麻桂之劑發汗, 則犯上焦(發汗必亡上焦津液);用抵當之屬攻血,則犯下焦,誅罰不當,損人真氣。離此 三過,則小柴胡加減之法,從可類推。師但示醫律之戒而不舉方治者,以病隨體異,本無定程,非執一可以應萬殊之變,學者通乎平辨之旨,則神化正自無方,非論文之故略 也。 傷寒六七日,發熱微惡寒,支節煩疼,微嘔,心下支結,外證未去者, 柴胡桂枝湯主之。 柴胡桂枝湯方 桂枝去皮 黃芩一兩半 人參一兩半 甘草一兩,炙 半夏二合半,洗 芍藥一 兩半 大棗六枚,擘 生姜一兩半,切 柴胡四兩 上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渣,溫服一升。本云人參湯,作如桂枝法,加半夏、柴胡、黃芩,復如柴胡法。今用人參作半劑。 自此以下二條,皆演太陽少陽并病之例。明證由體變.而病機各異淺深;示法隨證 轉,而制方當權輕重。教學者觸類旁通,反復以求一貫之旨。曰傷寒六七日者,見病氣 留連,非傳經計日之義。發熱微惡寒者,太陽之外證也。支節煩疼者,風濕之流經也(支 節賅四支關節及骨節言之;煩疼者,煩而身掣疼。此風濕阻于經絡,血痺不通之候)。微嘔心下支結 者,胃氣虛逆而中有停飲也(支結,即支拄痞結之意。心下指胃外膈膜之間,濕之與飲,異名同類)。夫惡寒、支節煩疼,邪在太陽之表;微嘔、心下支結,病系少陽之里。蓋緣少陽氣虛, 因令太陽邪陷,致客寒入于腠理,水氣流于膈膜)。三焦者(此指手少陽之府)所以溫分肉, 行水道。凡邪陷表里之間,皆血弱氣虛之證。上焦閉令胃陽內郁,膽邪干胃為嘔。脈象當浮緩而按之急弦。用小柴胡合桂枝法,桂枝達榮郁以解外,柴胡通腠理而治里,此又 復方之一例也(本證雖胃逆為嘔,乃由膽邪干胃,故但和少陽,不用理中之劑。推之如肝乘脾證,肝 王而脾未傷者,瀉肝而脾自愈;補脾必轉令中滿。此制方之要旨,學者深玩之)。 傷寒五六日,已發汗而復下之,胸脅滿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 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者,此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湯主之。 柴胡桂枝干姜湯方 柴胡半斤 桂枝三兩,去皮 干姜二兩 栝蔞根四兩 黃芩三兩 牡蠣二兩,熬 甘草二兩,炙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渣,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 三服。初服微煩,復服汗出便愈。 此示太陽壞病,轉并少陽之例。與前條病機,經同證異:上例屬邪乘虛陷,本證則 變由治逆,于以知平辨制方之旨,所重在料度府藏,審析氣血,非混沌六經所能盡也(后 賢立六經定法,無異籠統真如,顢[“顢”原作“瞞”,據文義改。]預佛性之誚)。曰“傷寒五 六日,已發汗而復下之”,五六日與傳經無關,發汗亡機腠之津,復下陷中宮之氣;以發汗揣外證初當惡寒,以續下知里證后必化熱,庸工雖誤汗下之施,證象當有疑似之辨。 乃汗下之后,病仍不解,胸脅滿微結者,上焦氣閉,少陽之里證也;小便不利者,下焦氣閉,太陽之里證也;往來寒熱者,邪在經合,少陽之半表半里證也。以渴而不嘔,知氣陷而津不上輸;以但頭汗出,知陽郁而邪仍外泄。不嘔則膽陽不干于胃(凡少陽多喜嘔之證,乃膽邪干胃),心煩則表熱內陷于經(表者指邪在小絡,經者謂動脈也)。綜上諸證,凡 胸結、頭汗、心煩、寒熱皆系少陽,獨小便不利一證系在太陽。病變起于下后,表里兩 俱不解,是知太陽氣陷,因令少陽邪結,故曰此為未解也。乃上結下閉之源,本乎中氣 之陷,致太陽之邪,轉入少陽之里,與上條并病之例,經界雖同,而氣機之變化不同(上 條太陽雖陷,仍在少陽之外,本條則太陽內陷少陽之里)。脈象當弦急虛大,按之緩澀。宜柴胡 桂枝干姜湯治之,柴胡和少陽經氣之結,桂枝升太陽府氣之陷,十姜溫運胃陽以轉中府, 佐栝蔞滋上焦汗竭之津,加黃芩瀉膽陽上泄之熱,牡蠣潛陽軟堅(斂相火則心煩自止,消痞硬而脅滿自除),甘草和中緩急。初服得湯微煩者,內外捍格而邪正相爭也;復服汗出便愈 者,津液流通而表里自和也。本證雖胸結而不參枳、樸,雖溲少而不用滲利,見病知源之治,為高遠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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