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佛心作文】《玉壺齋》的座上客 (十一)人賤一輩子 豬賤一刀子 (總01622-文0687) 我把蘇希魁扛起來,就往家走。 當兵的時候兒練這一招兒,扛一個人沒覺得怎么費勁。這陣兒,我扛著蘇希魁,怎么就像是扛著一頭死豬。死沉死沉的,還老往下出溜。我把他往上顛噠一下兒,他就哼哼兩聲兒。 走著走著,也許,是我的那兩塊兒糖,起作用了。或許,是他緩過點兒勁兒來了。快到我們家大門口兒的時候兒,他有氣無力地趴在我的后背上,張嘴說話了。 “梁兄。”他管我叫梁兄,單位的人都管我叫梁兄,梁兄似乎是我的官稱兒。 我低頭兒看著腳底下的道兒問他:“活啦?能自己個兒走嗎?” 他說:“不能,就這樣兒就挺好的。” 我說:“能自己個兒走,就自己個兒走吧。我怕把你一肚子的臟心爛肺狗雜碎,順著你的嗓子眼兒給控出來。” 我閉住氣,慢慢兒地把他打肩膀兒上放到地上。 往上直身兒的時候兒,我正要喘一口氣,他倒先吐出來一口氣。滿嘴的酒氣,噴進了我的鼻孔,我條件反射似的把臉扭向了另一邊兒。 “呦嗬!你這是喝了多少啊?酒氣熏熏的,連喘氣兒都是酸臭酸臭的,熏得我差一點兒吐出來。我要是不把你放下來,就算你累不死我,也得讓你吐出來餿泔水把我給熏死嘍!”我說著,揪起他的一只耳朵,把他的臉扭向了另一邊兒。 他喪著個臉,似笑若哭地說:“虧了我——我下來了,要是,要是,要是把你熏暈了,再把我摔下來。摔死了我,還得,給你,添,最后一回麻煩。” 我看著天,笑著說:“有個順口溜兒,叫'人賤一輩子,豬賤一刀子。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半死不活浪費人民幣’。沒事,我不怕麻煩,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不怕你再最后麻煩我一回。” “你就——就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蘇希魁有氣無力的說。 我架著他,接著往前走,沒說話。不是我不想跟他說話,是不想聞他嘴里噴出來的味兒。 他看著我的臉,又要跟我說話,又有一股子酸臭的酒氣沖了過來,我趕緊把臉又扭向了另一邊兒。 他看看我,也把臉扭向了另一邊兒,側著臉跟我說:“我用后——腦勺兒跟你說話,你的臉別躲著我了。” 我看著他的后腦勺兒說:“你說,我聽著。” 其實,他的后腦勺兒也不好聞,也是一股子酸臭味兒,他的身上也是一股子酸臭味兒,就像三年沒洗澡似的。 他說:“這么多年,哥兒們對不住你!哥兒們——漂了,跟你借的錢,恐怕,還,還,還不上你了。我家里的東西,都讓人拉走了。就剩一套,音箱了。明兒,我給你,拉過來,得啦。” ——“漂了”,這是老北京的土話。該收回來的錢,收不回來,在賬上“漂著”,叫“漂了”。該還人家的錢,還不上了,欠著不還,只好“漂賬”,叫“漂了”。正干著的事情,正做著的買賣,出了岔子,或是搞砸了,也叫“漂了”。 “漂了”——說白了,就是沒指望了。 我問他:“你怎么就混成這個熊樣兒了哪?” 他看了我一眼,又趕緊側著臉跟我說:“我能,先,先上你們家,喝口酒,吃口飯嗎?我都快,快餓暈啦。吃飽,了,再,再跟你細說。” 我說:“你餓了上哪兒不能蹭口飯吃呀,非得等到大半夜的上我這兒裝神弄鬼兒的嚇唬人來。” 他說:“是啊,你說得對,我交的都是酒肉朋友。還真就應了你說的那句話:'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 我架著他,邊走邊說:“你就是好日子不知道好好兒過,你媳婦兒多好的一個人啊,老話兒說得好,'柴米夫妻,酒肉朋友,盒兒親戚’。除了柴米油鹽的夫妻,其他的都沒有真感情。” “什么叫'盒兒——親戚’?”他回過頭兒來瞟了我一眼,又側過去臉問。 【未完待續】 【梁佛心作文】《玉壺齋》的座上客 (十一)人賤一輩子 豬賤一刀子 總01622-文0687-插0058-圖03724 圖/文:梁佛心 2024年7月9日 星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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