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來了,伴著春風,門廊里裊裊地飛進來一對燕子,城市里能建巢的地方太少了,它們在門廊上方一只電表上安了家,每天飛進飛出,燕語呢喃,成了小院一景。 后來,四只小寶寶出世了,兩只老燕子繞頸談心的時候少了,它們擠著嗓子“吱吱”叫著,在庭院里穿梭,有時飛得很低,有時不聲不響箭一樣攀升俯沖,一瞬間又交叉在一起,迅疾的小身體閃出玄青的光彩,胸前的白羽毛、佩劍似的剪尾幾乎貼到人的頭頂,有時我和孩子不得不給它們讓道,它們喂孩子也不避人,像剛生孩子的女人掀起衣角就掏乳房,塞進嘴去就喂。 炎熱的夏季到了,小燕子漸漸長大,除了生有嫩黃的喙,和老燕子已經分不出大小來。這個酷暑難耐的夏天,久旱不雨悶熱異常,人像扣在蒸籠里。有一晚實在睡不著,我走到門廊下納涼,借著月光忽然看見燕子并沒宿在巢里,而是棲在墻邊幾根細細的電線上。當時很有些納悶,拿手機燈來照,正是那對老燕子,縮著脖子,翅膀靠著翅膀,剪尾并在一處,腹部白色的羽毛閃著亮光。初有些不解,一看小小的電表上的巢便明白了,原來它們是怕擠在一起熱著孩子,把窩讓給了小燕子們,我的心當時很一陣感動,“無父何怙,無母何恃?”想不到鳥對子女的愛也這么偉大,宿在電線上的鳥兒,就像五線譜上的兩個音符,譜寫著哺育兒女的樂章;我知道鳥兒長大后回報父母的很少,可父母們仍然沒有任何私心地呵護著它們,多么的偉大啊!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躺在床上輾轉不能安睡,忽又想起遠在鄉下的雙親,培養子女一個個進了城市,而他們還呆在鄉下,不覺不安起來。 我還很小的時候,父親為了多掙工分和補貼,仗著年輕為生產隊拉石頭修水渠,石頭要到濟寧地界的嘉祥羊山去拉,一個人一輛地板車,一輛裝兩千斤石頭,每回都要過濟寧市南的運河大堤;因為缺吃少穿,生活艱難,母親沒有奶水,我們兄弟幾個是靠供銷社賣的藕粉養大的,而三弟幼時連藕粉也缺供應,只能喝面湯了,三弟成年后比我們矮了半頭,父母就很有愧意,覺得苦了三弟;那年我升學,母親把一只養了五六年的大羊賣了,還愁沒能湊足學費;某年我參加一大獎賽獲了全國的新文學優秀創作獎,需進京領獎,父母湊不夠路費,后來我自己提出不去了,到今天二老還覺得虧欠于我。 父愛、母愛是不求回報的,這是自然的人性的一種表現,它不是投資,父母對我們的要求確實很少,想想為兒子結婚讓出住宅的那些老人,尤其是農村的父母為了子女成人,自己搭建個簡易小屋勉強住進去,每日守著炊煙,老來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含辛茹苦把兒女培養出去進了城市,臨到老了并無子女守在身邊,又是多么的孤獨啊!望著墻上無聲棲息的燕子,我很想用相機拍下感人的這一幕,又怕驚擾了它們,寫此小文吧,是為存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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