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馬遠《對月圖》：邀月共飲，古今同觀

古典讀書治學 2024-08-22 發(fā)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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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馬遠《對月圖》立軸絹本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詩與畫之間，有時候會有一些奇妙的相合。以前我不關(guān)注國畫，自從發(fā)文章配圖不能在網(wǎng)上隨便找圖了，就開始配一些古畫的圖片，想這樣就不會有什么版權(quán)問題吧，一來二去，喜歡上了國畫，寫書法很久了，有時候嘗試畫一畫，還有模有樣，對于國畫的親近感又加深了了一層。有興致了，鑒賞一幅國畫，在了解畫家的時代、個人經(jīng)歷、朋友圈的過程中，那積累的文史哲的知識也用上了，于是乎，水到渠成，寫了一些國畫相關(guān)的文章，越是探索越是感興趣，文史哲、詩書畫，這些不分家啊，可一體同觀。這也是我今年開始寫一些國畫鑒賞相關(guān)的文章，特別是沈周系列，寫了52篇，兼帶著明四家都寫了一點點，歷史各個朝代的生活圖卷也徐徐展開，歷史的細節(jié)也變得清晰明了一些了。

正如李白所言：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古今共此一明月，月還是那個月嗎？是，也不是。古畫流傳至今，損毀，臨摹，乃至于造假，今天看到的古畫，大部分不是原畫了，但是呢，山水草木的氣象、意境，文人們追求的理想生活境遇、生命追求，猶如那一輪明月，始終懸掛在虛空，陰晴圓缺，皎然明然，可以一觀也。

這幅馬遠《對月圖》，大概率不是原圖了。

《對月圖》的意境高簡而幽邃，發(fā)人深思。畫面雖靜謐，卻透露出一種超脫世俗的清雅與孤高。畫面上半部，危峰挺立，云霧繚繞，營造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氛圍。下半部，高人舉杯邀月，童子侍立其旁，人物形象簡練而寫意，與周圍的自然環(huán)境和諧統(tǒng)一，共同構(gòu)建了一個遠離塵囂的隱逸世界。這種意境的營造，不僅體現(xiàn)了畫家對自然之美的深刻感悟，也反映了畫家內(nèi)心世界的追求與向往。

今天在書院的夏令營，我們學了這首王維的《山居秋暝》，和這幅畫的意境也是正好相應(yīng)。

山居秋暝

王維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王維的這首詩以清新脫俗的筆觸，描繪了一幅雨后初晴的秋日傍晚山居圖景。詩中通過“空山”、“新雨”、“明月”、“清泉”等自然元素，營造出一種寧靜、幽遠、淡泊的意境。這種意境不僅展現(xiàn)了山林的清幽之美，也寄托了詩人對隱逸生活的向往和對自然和諧共處的理想追求。馬遠的《對月圖》同樣以月夜為背景，通過簡潔而富有力度的筆觸，描繪了高山、松樹、清泉以及月下獨酌的高人形象。畫面雖未直接展示全貌，但通過留白和景物的精心布局，營造出一種靜謐而深遠的意境。這種意境與王維詩中的“空山”相呼應(yīng)，都展現(xiàn)了對自然之美的深刻感悟和追求。

王維在詩中運用了豐富的自然意象，如“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通過細膩的描繪，將自然景物的美感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同時，詩人還通過“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的動態(tài)描寫，為靜謐的畫面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馬遠在《對月圖》中則更加注重筆墨的簡練與意境的營造。他通過側(cè)筆直刷的皴法，勾勒出山峰的奇?zhèn)ヅc松樹的挺拔；同時，以留白表現(xiàn)月光下的清幽與朦朧。畫面中的清泉雖未直接畫出水流，但通過石塊的布局和光影效果，暗示了清泉的存在與流動。這種以少勝多、以簡馭繁的描繪方式，與王維詩中的“詩中有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對月圖》中的山水精神主要體現(xiàn)在對自然景物的深刻描繪和獨特表現(xiàn)上。馬遠以筆線粗重有力、樹石皴法側(cè)筆直刷的特點，塑造出了一幅既雄渾又秀美的山水畫卷。山峰奇?zhèn)ィ捅陂g古松摧勁，向外伸展，展現(xiàn)出一種不屈不撓的生命力。同時，畫家通過“近山參天而遠山則低”的布景手法，使畫面具有深遠的空間感和層次感。這種對山水精神的表達，不僅體現(xiàn)了畫家對自然的敬畏和熱愛，也展示了其高超的藝術(shù)造詣和獨特的審美追求。

整幅畫，我們能感受到那種空靈，一如王維的“空山新雨后”的意境。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對月圖》中的高人舉杯邀月、童子侍立其旁的場景，與道家思想中的隱逸情懷相契合。他身處崇山峻嶺之間，舉杯邀月，享受著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寧靜與美好。

馬遠作為南宋畫院的職業(yè)畫師，是南宋馬家畫派的杰出代表之一。該畫派以山水畫最為出色，其畫風在繼承前人的基礎(chǔ)上有所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馬遠的山水畫師承李唐，但在構(gòu)圖和表現(xiàn)力、手法上都有新的創(chuàng)造。他善于以部分表現(xiàn)整體，畫面簡略而意境深遠；同時，他的山水畫下筆方折勁峭、多作斧劈皴、水墨蒼勁，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shù)風格。

馬遠的山水畫常常以簡潔的構(gòu)圖和深遠的意境取勝，他善于通過留白和景物的精心布局，營造出一種靜謐而深遠的隱逸氛圍。如他的代表作《踏歌圖》、《水圖》等，都體現(xiàn)了這種風格特點。

在人物畫方面，馬遠也常常描繪隱士、高士等形象，這些人物往往置身于山水之間，或撫琴、或讀書、或舉杯邀月，展現(xiàn)出一種超脫世俗、寄情山水的隱逸情懷。

南宋時期，國家偏安一隅，社會動蕩不安。這種時代背景使得許多文人墨客產(chǎn)生了歸隱山林、寄情山水的念頭。馬遠作為這一時期的畫家，自然也受到了這種思潮的影響。

王維在詩中表達了對自然之美的熱愛和對隱逸生活的向往。他通過描繪山居秋日的寧靜與美好，寄托了自己超脫世俗、回歸自然的情感。同時，詩中的“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一句，還蘊含了詩人對人生哲理的深刻思考——即使春芳已逝，只要心中有山水，有自然之美，便可留連忘返，不必為世俗的繁華所累。

馬遠的《對月圖》則更多地體現(xiàn)了道家思想中的隱逸情懷和超脫精神。畫面中的高人舉杯邀月，與周圍的自然環(huán)境和諧共處，仿佛已經(jīng)忘卻了塵世的煩惱與紛擾。這種超然物外的姿態(tài)，與王維詩中的隱逸情感相呼應(yīng)，都展現(xiàn)了藝術(shù)家們對精神自由的追求和對自然之道的深刻領(lǐng)悟。

一起觀畫，賞月，共飲，美好的事物，古今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