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齡前我隨姥姥住在鄉下。姥姥沒上過什么學,肚子里卻總有講不完的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姥姥還教給我許多俗語諺語,極有趣又富生活氣息。現在想來,姥姥應該是我最早的文學啟蒙老師了。 姥姥告訴我,“促織”就是蛐蛐兒。促織叫,秋天到。天越來越冷,要抓緊織布給家人做厚衣裳了,那些懶婆娘沒有做,聽見促織叫心里就開始慌了。姥姥還笑著對我說:“晶晶以后可不能做個'懶婆娘’啊!”我似懂非懂,窩在姥姥懷里也咯咯地笑了。 上學時學到南宋詩人葉紹翁的《夜書所見》:“知有兒童挑促織,夜深籬落一燈明。”語文老師說,古人認為蟋蟀的叫聲像在催促女人紡織一般,因此又稱之為“促織”,“促織”提醒著人們季節的變化。我突然就想起姥姥教我的諺語,“促織鳴,懶婦驚”。 緊迫什么呢?大抵是像周作人說的那樣,也把蟲鳴當作一種警告吧。 古人珍惜光陰,崇尚自然,擅以自然微象反應時序更易,每一季都有各自的風物標志。唐代文學家韓愈曾在《送孟東野序》中寫到:“以鳥鳴春,以雷鳴夏,以蟲鳴秋,以風鳴冬”。促織,可以算得上草蟲界最善鳴的鳴秋“代言人”了。 “促織甚微細,哀音何動人。”促織雖是斗蟲,卻是悲秋的象征,自古文人寫它的鳴聲,多是凄涼與悲傷的。我亦有這樣的感覺。 在大歇村聽了兩晚促織鳴秋,回來愈發感懷。 歲之將暮,我所在的煤礦很快也要關井,近來工作相對清閑。然而,清閑的日子最能考驗人的心性。《詩經·唐風·蟋蟀》里云:“職思其居、職思其外、職思其憂”。越是清閑,越要“好樂無荒”,守住本心。 不多日我便要開啟新的征程了,在這段難得的,相對清閑的日子里,須得珍惜當下、樂而有節、居安思危、自律自勉。多想一想職責之內自己應當做什么;想一想職責以外自己還能做什么;想一想還有哪些憂患,自己能提前做些什么,隨時準備以更好的狀態和嶄新的姿態啟航。 原來很小的時候,姥姥是在用“促織”告訴我,要勤奮惜時啊! 我后來知道,蟋蟀還有許多的別名:蛬、蜻蛚、吟蛩、夜鳴蟲、賺績……但我覺得,都遠不如“促織”好聽。 我想,那是因為我內心深處對“促織”的認知里,更有一份厚重的親情,和一種對時間的敬畏吧。 作者:尛小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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