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海廈內經課筆記（29）

十五、玉版論要篇

十五-1、天度、建月、短脈

原文：

黃帝問曰，余聞揆度、奇恒，所指不同，用之奈何？

岐伯對曰，揆度者，度病之淺深也。奇恒者，言奇病也。請言道之至數，五色脈變，揆度、奇恒，道在于一。神轉不回，回則不轉，乃失其機。至數之要，迫近以微。著之玉版，命曰合玉機。

倪師注釋：

黃帝問道，揆度、奇恒二書，其記述之診斷法有所不同，為何呢？應以什為標準？

岐伯回答道，揆度者，主要是教人如何度量診斷病之深淺的書；而奇恒者，是一部專論特殊奇病的書。如果用道的極點來看，五色之判斷及診脈之變化，在揆度與奇恒中，其理是一致的。人體中生命的現象是運轉不停的，隨四季節氣而順其自然，不可有相逆的色脈出現，一旦色脈與節氣不合，則表示生命現象有所缺失，此際即可治療。如俟病深入內臟，治病之時機已失，必令病人危殆。這些要法，很是精妙細微，且相近之處頗多，易使學習人士發生誤解，所以我決定把它刻在玉石上，命名為“合玉機”。

課堂筆記：

1.“揆度者，度病之淺深也。奇恒者，言奇病也。……著之玉版，命曰合玉機。”如果春夏秋冬四季要細分為揆度，我們可以從寅月做建月，即從農歷的一月開始，統統屬于寅月。建月是從寅時開始，人身上氣血剛開始走，就是走太陰肺一經。十二個月就是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子、丑，循環回來，落在我們的十二個經絡。所以我們從肺經開始介紹十二經絡，因為它是天地之始，一年的初始也是寅，身體的初始也是肺，都是寅。

十五-2、容色與治療法則

原文：

容色見上下左右，各在其要。

其色見，淺者，湯液主治，十日已。其見深者，必齊主治，二十一日已。其見大深者，醪酒主治百日已。色夭面脫，不治，百日盡已，脈短氣絕死。病溫，虛甚死。

倪師注釋：

人體內異常的變化，都會在臉上呈現上下左右不同色澤，這是一定的。若見到一種很淡病色是，則用湯藥來治，十日內必痊愈。如病色較深，就必須備齊藥材，互相配合來治療，這樣可以在二十一日內痊愈。如果見病色范圍已大且深而色黯，則需把藥材與釀制的酒混合來煮，用此治病，則需百日左右方可痊愈。

如果色已失，病人面如塵無油光，且精抻不振，則必不治，病人會在百日之內死亡。又且病人出現脈短，若有若無而呼吸微弱，也是死癥。又如見病人燥熱、口渴、不飲、不惡寒的外象，而其脈如中空一樣極為虛弱，此乃色脈不合，也是死癥。

課堂筆記：

1.“容色見上下左右，各在其要。”人體的異常變化都在臉上顯現出來不同的色澤，這是固定的。

2.我們把天地四季的氣放在人的臉上來的話，左臉是肝（木/東/春/青），下巴是心（火/南/夏/赤），右臉是肺（金/西/秋/白），額頭是腎（水/北/冬/黑），中間鼻子是脾（土/央/長夏/黃）。

3.天地四季的氣也可以放在人身上，就是圍繞著神闕（肚臍），肝在左，心在下，肺在右，腎在上，脾在中間。

4.“其色見，淺者，湯液主治，十日已。其見深者，必齊主治，二十一日已。”這個就是當天開始治病的時間開始算起。例如淺色就會好，就是以治療時間來定，十天應該就會好。

5.“色夭面脫，不治，百日盡已，脈短氣絕死。”所謂的面脫，就是油光都沒了，病人好像有很多灰塵在臉上、還沒洗臉一樣，頭發整個蓬起來，像木頭一樣完全干干的，沒有油，很稀疏。因為這是人的最頂上，整個陽氣脫掉了的時候，死期大概就在隔天了，很快，已經盡時日了。

6.如果你當法官坐在那邊看那剛從牢里出來的犯人，犯了牢獄之災的人臉色也是黑的、灰灰的，像沒洗臉一樣。但這跟醫生看病人臉色灰灰的不太一樣。在牢里面出來的人臉色是灰的，但那個面色還在；病人的臉色就是整個顏色脫掉了，很危險。

7.“脈短，氣絕死”，這里面講到了短脈。寸脈是九分，尺脈是一寸，關脈是高骨。如果以形來說，陽脈（寸脈）看到是九分，摸上去感覺是比較浮的，氣比較長。陰脈則是看上去的形比較長，但摸下去摸不到脈，氣比較短。

陽脈一定是長（浮），陰脈一定比較短（沉），這是正常的脈。如果你今天的脈重按下去，陽脈在底下變得很短，陰脈浮上來，就是跟常脈反過來，陰脈浮起來，陽脈下去了，這就是陰陽反逆過來了，這就是兇脈，氣絕死。

8.“病溫，虛甚死。”病溫，即病人顯現的癥狀是燥熱、口渴。但如果病人燥熱口渴，卻不想吃東西和喝水，這完全是脈癥不合的現象。

9.簡單歸納起來的話，脈癥如果是合的，例如脈是浮的，癥狀就包括皮膚癢痛、肌肉關節痛、發燒、項強肩膀痛，脈癥合都好治。

10.脈癥不合的，都比較難治，都是死癥。例如病人的脈摸下去明明是很深，但又出現的是表癥，或病人是很浮、很洪大的脈，你問他是不是感冒發燒了，病人說我沒有啊——這就是內臓的陽氣在往外浮。所以不管是肝脈、心脈、脾脈、肺脈、腎脈，當摸到真藏脈的時候，不管是溢脈還是腹脈，統統是浮大洪大的，你不能說這是表癥的脈，這是脈癥不符，這是很危險的癥狀。

十五-3、陰陽循環平衡、女子面頰觀陰陽

原文：

色見上下左右。各在其要，上為逆，下為從。

女子右為逆，左為從。男子左為逆，右為從。

易，重陽死，重陰死。陰陽反他，治在權衡相奪。奇恒事也，揆度事也。

倪師注釋：

面部的氣色到處可見，它有一定法則的。如果病色延展的方向是由下往上的，此乃兇兆；如果病色是由上往下發展，則是良性易治之病。女人面上病色如從左向右的方向進行，也是病加重之征兆；反之，從右向左延伸，則是病走淺的征兆。

男人與女人正好相反，這是因為男人左陽右陰，女人左陰右陽的關系。所以女人病色向右時，表示陽上加陽，名之“重陽”，此即為亢進之象必死。如果女人病色向左發展，此為陰上加陰，名之“重陰”，生機已絕，生命機能停頓下來，故必死。

陰陽產生不平衡的現象時，其使陰陽能平衡，就是治療法則，這就是奇恒所陳述的，也是揆度所說明的。

課堂筆記：

1.“色見上下左右。各在其要，”臉上的氣色，我們之所以定出來這個位置，就是因為春夏秋冬、東西南北。整個臉上的氣色，我們是以胃氣來說的。

2.“上為逆，下為從。”正常的胃氣是往下降的，所以病癥如果是由上往下發展的話，是良性，就是病情在越來越好治。如果胃氣的方向是從下往上走，逆氣，代表是兇。比如我們現在看到腎的黑色原來在下巴處，現在這黑的氣色一直往上走，越來越往上擴散，就是兇。因為頭是陽之極，沒有再超過頭了，陽極會生陰。所以如果頭面是熱的，身體是冷的，代表著病情越來越難治。

3.“女子右為逆，左為從。男子左為逆，右為從。”男女剛好是一正一反。男子左為逆，右為從；女子右為逆，左為從。

4.奇恒和揆度，主要講的就是天地之間的陰陽平衡。我們有24個節氣，分成12個月，人身上有12個經絡，對應12個月。從春夏秋冬一路，節氣一直在循環，陰陽平衡才會循環。到了冬至極點的時候，就是到了陰的極，又開始要生陽了，再回頭又走。所以陰陽本身是一直循環，成為一個大周天，像宇宙一樣。

5.我們在看羅經的時候，天干地支都在這里面，360度轉，實際上就是在找它的陰陽平衡。人體也是一樣，頭面是陽，陽到極、到頂的時候會生陰，往下走，這是常——常就是正常。現在人的氣色，如果由下往上走，就是反逆，就是兇。

6.“易，重陽死，重陰死。”例如女人的臉，左邊是陰，右邊是陽。如果左邊的肝青色一直往右邊去，即陽一直往上加，陽上加陽，就是重陽；如果右邊的肺白一直往左邊靠，陰上加陰，這是重陰。這兩者都是逆癥，都是不好的。

7.“陰陽反他，治在權衡相奪。奇恒事也，揆度事也。”所以陰陽要平衡，不能陽了再陽，陰了再陰，一直往外走。如果是陽外走，肝里面沒有陽了，陰就會累積在里面。陰累積久了就變成實，即陰實，這是危險的。

8.我們人身上的肥肉是陰，瘦肉是陽，皮是陽。肥肉包裹著瘦肉，肥肉外層是皮，陰陽陰陽一層一層，這就是平衡的狀態。

十五-4、虛實脈、孤脈

原文：

搏脈痹躄，寒熱之交。脈孤為消氣，虛泄為奪血。孤為逆，虛為從。行奇恒之法，以太陰始。行不所勝曰逆，逆見死。行所勝曰從，從則活。

八風四時之勝，終而復始。逆行一過，不復可數。論要畢矣。

倪師注釋：

脈搏動很盛大時，乃身體發生手足不遂，是表示寒熱交合相爭的狀態。脈獨盛于寸口，表示陰氣已消減了。如果脈獨盛于尺，則表示陽氣已衰之象，這叫做“孤脈”。脈形大又中虛空且軟弱無力，表示血失不足了。孤脈乃危癥，虛脈乃易治之脈。

使用“奇恒、揆度”之法，都以手大陰肺經寅時為氣行之始，周而復始，一旦氣行之處無法通過，則為“逆”，逆盛則必死。只要氣血能貫注依時而行，不為病邪所阻，則可生存。

自然界由八方吹來的風，依循四季變換而改變方向，如此能周而復始，則萬物必生。人體也同自然界一樣，如果一旦倒行逆施，則萬物受損，傷害無法計較矣，此論之大要全矣。

課堂筆記：

1.“搏脈痹躄（bì）”，正常的脈，寸脈為陽，關脈是陽，尺脈是陰。從側面看時，陽脈較浮，較接近皮膚，陰脈較沉，在皮膚下面。如果在摸脈時，感覺陰脈變得越來越小，陽脈變得越來越大，快頂到皮膚表面上來了，這是內臓的陽要跟著表陽往外走。陽就是動能、能量、生命力，一直往外走，這是博脈。

2.脈搏動作很大的時候，會造成手足不遂，因為陽主四肢關節。

3.“寒熱之交”，本來我們皮膚外面有表陽在，足夠對抗環境的改變。當人體受到外邪侵犯，表面的陽沒辦法對抗外來的病邪時，內臓的陽會出來跟它相抗。對抗的結果就是產生寒熱交合相爭的狀態，你贏了就是熱，輸了就是寒。

4.“脈孤為消氣”，如果你在寸口摸到脈，但摸不到后面的尺脈，就是“脈獨盛于寸口”。這種情形表示陰氣已經消解了。反過來，“脈獨盛于尺”則表示陽氣衰了，因為陰脈太大。這叫做孤脈。

5.“虛泄為奪血”，中空沒有力的脈形，就是血不夠了。人很好玩，現象和本質是反的。你老是血不足的話，脈會變大，因為里面是空的，蔥身一樣。我們后面會講到芤脈，芤（kōu）脈就是中空的脈，代表失血、血不夠。

宋朝的《察病指南》（1241年），現存最早運用圖解來說明脈象特征的醫書。

6.如果在關到尺澤的陰這一段，即尺內，看到的青筋很多，這就是貧血。我們的臉上本來因胃氣所在，會帶一點黃，如果臉上比較暗，胃氣看不到，代表五味入口到了胃里沒有辦法化生成血，這時也會有血不足的現象。

7.“孤為逆，虛為從。”不管是孤陰之脈或者是孤陽之脈，這是危險的，屬于比較重的病。虛脈很好治。為什么？虛就是沒有，里面什么都沒有長，就叫虛脈。實脈，是指里面有陽實或者陰實。

8.如果病人的脈本來是實脈，本來是重病的，你把他從實脈治成虛脈，這非常好。

9.病人在從生病回到正常之前，都是純虛癥。人體就這樣子，你把病去掉以后，人是很虛的，這時你給他滋補一下就好了。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注：標記*的句子為補充譯注，摘自姚春鵬版《黃帝內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