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臉面與利益的決擇漢王劉邦雖然是倉猝從成皋逃走，但他們的方向卻是精準的，滕公駕著馬車逃出成皋的北門，就向北渡過黃河，直接奔向韓信軍中，為了出奇不意，兩人當夜宿于小修武。 第二天一大早，劉邦自稱為漢王使者，驅馳進入張耳、韓信的陣地，乘韓信沒有醒，拿走了韓信的兵符，坐在韓信的中軍大帳中等韓信起床，韓信睡醒后看到劉邦大驚，韓信自認為掌軍很嚴，但現在眼看著兵符被劉邦收走，只能期望劉邦不要怪罪，劉邦輕晚就將一支勝利之軍掌握在自己手里。 韓信擔心自己單飛的日子就要終結，于是請張耳去和劉邦說情，劉邦這個人表面上大大咧咧，實質上對人心是通透的，他知道韓信用兵水平高，也知道韓信不愿意跟著自己，想著要有他自己的獨立空間，于是就派張耳到北邊趙地去調集漢兵，交由韓信去攻擊齊國。 劉邦這種人從來不相信所謂的感恩，他們不做考驗人性的事。如果韓信知道他是敗逃而來投奔自己的，孤身一人的劉邦進韓信的大營是極其危險的事，這個時候韓信軍權在握，把劉邦控制起來，后果就不堪設想了，所以劉邦進軍營是精心策劃的，出其不意而且直擊關鍵。 到當年七月，彗星在大角上空出現。劉邦當然要利用這個天文事件進行了一番宣傳，政治工作始終是劉邦特別看重的一環，劉邦說這是象征除舊布新的預示，漢軍將領和軍隊都更加堅定認為跟著劉邦是對的，有了神秘事件的加持，再加上漢王親自掌握了韓信的軍隊后，漢兵兵勢大振。 八月，劉邦帶兵駐扎于黃河以南，小修武本來有些軍事工事。有了軍隊的劉邦準備再與楚軍打幾仗，郎中鄭忠出來勸諫漢王，他的觀點是，楚軍沒有什么謀略，一味沖殺，想著速勝，而漢軍在外圍正在取得優勢，時間在漢軍這邊，而漢軍的大包圍戰略已初見成效，所以慢慢來，雖然漢軍很難受，但敵人更難受，楚軍只要先敗亡，一切都是值得。劉邦于是采納他的建議，深掘溝，高筑壘，不與項羽交鋒。 漢王再派年少時的同窗盧綰和自己族兄劉賈領步兵二萬人，騎兵數百人，從白馬津渡河進入楚軍防區，協助彭越焚燒楚軍的糧秣基地，劉邦這些布局對項羽來說相當致命，楚軍的地盤越打越少，而后方運糧路線也總是處于漢軍攻擊中，有了兩萬漢軍的支持，彭越軍威大振，在燕郭西打敗楚軍，攻下了睢陽、外黃十七座城邑。楚軍后方直接處于漢軍槍口之下，九月，項羽不得不回軍去救自己的糧路。 項羽命令海春侯大司馬曹咎留守成皋，并在臨走時對他交待說：“要謹守成皋。即使漢王進行挑戰，切不可與他交鋒，大司馬將軍的任務就是阻止漢兵東進。我在十五天間能戡定梁地之后，再與大司馬會師?！庇谑?/span>疲于奔命的項羽引兵向東去攻擊彭越。這個時候項羽和劉邦軍事對決已經沒有什么絕對優勢了，劉邦不想打，項羽也很無奈。而劉邦想打，項羽則不得不出兵四處奔走。 韓信是個軍事天才，他從趙地征集到了軍隊，繼續攻擊燕齊等地，韓信準備攻擊齊國時，卻出現一段插曲。 漢王劉邦派出的說客酈食其早就到了齊王田廣這里，田廣對項羽比較痛恨，所以酈食其勸他停止對漢軍的敵對行動，共同抗擊楚軍。田廣就同意了，田廣的想法很簡單，一來齊國處于楚漢兩軍共同攻擊之下，兵力很不足；二來漢王劉邦的主要敵人是項羽，齊國的主要敵人也是項羽，楚國離齊國更近，打敗楚國對于齊國來說更緊迫。田廣和酈食其簽訂了兩軍聯合抗楚的條約，韓信的大軍也到了趙楚邊境。 韓信聽說漢齊講和，就對要不要進攻齊軍有些猶豫，正打算撤回趙國的時候，蒯通給韓信分析了一番天下大勢：齊國地處海邊，有鹽鐵之利，地方富裕，搶下來無論對漢，還是對韓信都特別有利，齊國降漢，雖主酈食其大功一件，但齊軍其實也是害怕主公的兵威。 韓信就問他，是打還是退？ 蒯通比韓信不一樣，他是懂政治的，他看得懂劉邦的不要臉，劉邦只看利益的最大化，齊漢和解，劉邦卻沒有下令韓信停止進攻齊國，換句話說用一個人換一個完整的齊國，劉邦并不在意，劉邦不下令韓信停止進攻齊國就是暗示可以進攻，只不過劉邦不能明說酈食其這個人可以放棄。既然劉邦不會因為韓信進攻齊國而發怒，是否進攻就是韓信的功課。劉邦要的是最小代價攻取齊國，現在韓信能否以最小代價攻取齊國才是劉邦所關注的。 因為酈食其的原因，齊國對漢軍不設防，那是齊國和酈食其的功課，并不是韓信的功課。 二戰時期蘇聯和德國曾有一個秘密協定，兩國相約瓜分歐洲，德國假借著要取道蘇聯進攻英法近東的軍隊，斯大林一開始深信不疑，下令前線蘇軍槍彈分離，導致蘇聯西方面軍550萬人全軍覆滅。 漢齊簽的協定，劉邦這個人對于這些東西并沒有什么心理上的負擔。 韓信是軍事天才，發動的進攻又出其不意，這場戰爭的結局就不言自明了，高祖四年冬十月，韓信對齊軍進行了突然襲擊，幾乎是摧枯拉朽，而漢軍本來政治上高出楚軍也太多，齊地的平定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齊王田廣還在和酈食其在喝酒，酒桌上聽說漢軍突然攻來的消息，氣得他把哄他撤防的酈生扔鍋里給烹殺了，齊軍向東撤退到高密。 項羽聽說韓信的軍隊擊破齊軍，擔心漢軍要從后方進攻楚軍大本營，不得不派自己的大將龍且率軍20萬大軍前去救齊。面對劉邦，項羽產生從來沒有過的無力感，劉邦的戰略像絞索一樣，步步收縮，讓項羽呼吸不暢了。 而這個時候，劉邦帶著漢兵多次向固守成皋的楚軍挑戰，曹咎一開始記得項羽的話，堅守不出，于是劉邦命自己一幫小弟日夜不停地罵戰，劉邦是街頭出身，罵人是他的強項，漢將派人在楚營前辱罵楚軍膽小如鼠，長達數日，楚軍從上到下，守將大司馬曹咎到楚軍士兵都怒不可遏，于是決定出戰。 楚軍這時要攻擊罵他們的漢軍，就要渡過城東汜水，在楚軍渡過一半時，漢兵半渡而擊，將楚軍攔腰截斷，大敗楚軍，獲取了成皋城內楚國的全部金玉財寶。楚將大司馬曹咎、長史欣這兩個都是要臉的人，自感無顏見項羽，于是自刎于汜水之濱。 漢王領兵渡過黃河，重新占領成皋，駐軍于廣武城，取敖倉糧供軍用。楚軍和項羽有性格上的同化，項羽這個人特別人臉面，富貴要歸鄉顯擺，打仗要光明正大地打，劉邦卻不在乎這些東西，他只要結果，所以劉邦的手段層出不窮，項羽這時也逼得有些力不從心。 項羽雖然加軍收復了梁地十余城，得到壞消悉說海春侯曹咎被漢軍打敗，不和不引兵回來進攻成皋。 漢軍正在圍困楚將鐘離昧于滎陽之東，聽說項羽兵到，都去扼守險阻之處。項羽也駐兵于廣武，與漢軍對峙。 楚漢相爭的這些年，雙方都不好過，年輕力壯的苦于行軍打仗，老弱的疲于轉運糧草。項羽這時疲于奔命，有些不想打了。項羽一開始把劉邦一家都綁到城樓上，逼劉邦投降，不投降就把人丟大鍋里煮了，劉邦這時面臨著壓力可想而知。 哪知劉邦卻極其不要臉，對項羽說：“我們是拜過把子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煮了他就是煮了你自己的爹，我不介意你分一杯羹給我喝。”劉邦的這種極不要臉讓項羽有些騎虎難下，項羽是一個極其要臉的人，他拿老弱去要挾劉邦自覺有些丟人，于是項羽提出要與劉邦兩軍陣前進行對話，劉邦心想，對話是我的強項，同意了，卻沒有想到這場對話差點要了他的老命。一開始項羽說，我們兩家一直這樣打下去，天下總得不到太平，不如我們來單挑，一場決勝負。 兩軍陣前以武單挑，劉邦自然不干，這和送死無異，但他當然也不能丟份，于是劉邦發揮自己罵人的特長，打不過你，但我罵得過你啊！劉邦大聲指責項羽，羅列了項羽十條大罪，把項羽說得一無是處，罪惡滔天： “我開始和你都受楚懷王之命，說先定關中的為王。你背負王約，改我王于蜀漢，此罪之一。 你假傳懷王旨意殺卿子冠軍，取而代之，此罪之二。 你受懷王之命救趙應當還報，卻擅自劫持諸侯之兵隨你入關，此罪之三。 懷王命令進入秦地不得暴掠，你燒毀秦朝宮殿，掘開始皇陵墓，將秦庫寶藏占為私有，此罪之四。 你又任意殺害已經投降的秦王孺子嬰，此罪之五。 你殘忍地在新安坑無辜秦卒二十萬，卻又封秦將章邯為王，此罪之六。 你給六國諸將分封美地，而肆意遷徙放逐六國故主，教唆其臣下爭當叛逆，此罪之七。 你將義帝趕出彭城，奪義帝之都而自都，你奪取韓王地，兼并梁楚地九郡，都劃歸你的王區，此罪之八。 派人謀害義帝于江南，此罪之九。 你為人之臣而弒殺君主，你殺害已降之人，你主封王侯卻任意予奪，你主持盟約卻背信棄義，實為天下不容，實屬大逆不道。此罪之十。 我劉邦是以義兵和諸侯一道誅殺殘賊，派遣愿意立功贖罪的人與你決戰，你有什么資格來向我個人挑戰？” 項羽罵不過劉邦，氣得兩眼冒火，楚軍中有人偷偷用暗箭射中漢王的胸部，劉邦受傷的一瞬間，擔心自己的受傷影響漢軍的士氣，就彎腰撫摸著自己的腳說：“敵人射中了我的足趾?！?/span> 項羽在個人武力值上甩劉邦幾條街，而劉邦這個人，極度尊重規律，根本不在意什么臉面，什么道義這類的東西如果能成為攻擊對方的武器，他用得非常溜，但對他自己則完全沒有負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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