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中國的尤瓦爾·赫拉利 張笑宇被稱為中國的尤瓦爾·赫拉利,在讀過《智人之上》后,又讀《技術與文明》,難免會把兩本書、兩個人做一番對比。 1 共同點 兩本書的構架都是通過一個關鍵詞來貫穿全書,尤瓦爾·赫拉利的《智人之上》是通過“信息”來講述人類文明史;張笑宇的《技術與文明》是通過“技術”來構建整個人類文明。 兩個作者也有很多相似性,一個七零后,一個八零后,都是比較年輕的學者,受過正規的學院派教育。同樣的,兩個人都具有跨專業的能力和淵博的知識、強烈的學術好奇心,這一切都在書中呈現出來,使整本書看起來視野開闊、大氣磅礴。 2 不同點 張笑宇的《技術與文明》通過他選取的關鍵技術,論述技術與文明之間的互動,有很多新的洞見,對具體技術與相關影響分析的比較深入,但缺乏整體的連貫性,文明的脈絡不夠清晰。 另外,《技術與文明》閱讀的趣味性較《智人之上》也要弱一些,看來,論“講故事的能力”,尤瓦爾·赫拉利還是技高一籌。但是,張笑宇畢竟年輕,“莫欺少年窮”,時間站在他這一邊,加油吧,期待“少年”張笑宇更好的作品。 ![]() 二 技術與制度 1 弩機猜想 張笑宇提出“弩機猜想”,認為技術變了,組織結構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進而帶來制度的變化。 比如弩機在秦國的推廣,技術改變了,軍隊的訓練、部署、后勤等等都要變,相應的軍事組織也會變。而這個變化了的軍事組織又會往上倒逼,一直到政治制度的改變。歐洲火槍盛行的時候,也是一樣。隨著武器的變化,著名的西班牙大方陣應運而生,進而倒逼政治制度的改革。 清末洋務運動,剛開始想的是“師夷之長技以制夷”,但是,隨著西方技術的引進,一切都不一樣了,就像是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最明顯的是軍隊,新式的武器有新式的訓練方式、組織結構,這樣就有了袁世凱的小站練兵、湖北的新軍等。這種軍事組織的改變,會不會倒逼政體的改變? 面對這種倒逼,是主動去改變還是被動去應對?清政府選擇了一種最不明智的方式——主動不徹底,被動沒能力。清末,清政府也承諾做君主立憲的改革,實行虛君制。但是,誠意不夠,改革失敗。如果改革成功,我們可能和英國一樣,現在就是君主立憲制。但歷史沒有假設,改革失敗,只能被動應對自下而上的倒逼壓力。 武漢起義一聲槍響,辛亥革命爆發,推翻了近三百年的清朝統治。而辛亥革命也沒有導致一個好的結果,勝利果實被袁世凱竊取,袁世凱又鬼迷心竅的重新走回帝制。在歷史的關鍵節點上,近代中國精準地卡在每一個錯位, 不幸地把最不好的結果都給變現了。 這是“弩機猜想”給我的啟發,從技術到組織到政體,這一系列的變化,由點開始的突圍,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2 制度也是技術 作者的一個創新,把技術型的制度也劃入了技術范疇,如復式記賬法、股份制、合資制度等,從技術創新的角度來談這些制度,非常有洞見。 我國的改革開放,最先是在農村實行土地承包制。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國家想提高農業產量,制定了詳細的目標,黃河以北、黃河與淮河之間、淮河以南到長江流域,畝產從400斤到500斤到800斤列得很詳細。 當時提高畝產的方式,一是廣開田,二是多施肥。于是,“農業學大寨”,通過增加耕種面積,還有增加傳統肥料來提高產量,但是,效果并不顯著。真正帶給我們觸動的是70年代來華指導的日本農業專家,他們帶來了國際先進農業生產經驗,以科學的氮肥使用為基礎,氮肥輕松證明了自己“跨黃河、過長江”的能力,這個實驗極大震撼了當時的國人。 “農業學大寨”的時候,我們的指導思想叫“人定勝天”。我們和自然之間是一個斗爭的關系。有意思的是“人定勝天”這句話原本是“人定兮勝天”,人的內心安定了,就能克服外界強加給我們的一切,實現與萬事萬物的和諧共處。一字之差,南轅北轍。 農業開始技術型轉變后,組織形式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農村開始打破大鍋飯,實行包產到戶,最后還會倒逼體制的改革,進行農村基層民主試驗。相應的,我們也不再提什么“人定勝天”,而是強調與自然和諧共處,開始“退耕還林”。目前這場變革還沒有完全走完,我們還在探索的路上。 ![]() 三 技術與異化 1技術對人的異化 我們人類從狩獵時代進入到農耕時代,已經開始了第一次大規模的異化,這個異化的結果是我們被綁定在土地上。在狩獵時代,可能跟我們今天的想象不一樣,人類的生活還是比較愜意的。進入農耕時代,長期的農業勞作方式并不適合我們的身體結構,還讓我們失去了四處遷徙的自由。 之后,這種異化一再發生。中世紀的時候,西方本篤會建造修道院,把人變成了像鐘表一樣的人。所有的作息嚴格按照要求,什么時間要干什么,早上幾點起來,每天吃幾頓飯,生活中的一切都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這就為人類進入到資本主義社會、變成產業工人奠定了基礎。 但工廠制度其實挺反人性的。試想,你是喜歡每天早上被鈴聲叫醒,還是睡到自然醒?至少對我來說,我是非常喜歡這種自然醒的狀態。我不是不熱愛工作,我可以一天工作12個小時,但我希望這個時間由我來安排。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加班到幾點就加班到幾點,我的時間我做主。 工廠制度雖說提供了確定性,但這種“朝九晚五”的確定性也會抹殺我們的創造性。我們今天把這種嚴格遵守時間表的人叫做“理性人”,美其名曰為“自律”,但這種“自律”換種說法不就是“工具人”嗎?我們被異化成了“工具”,就像富士康的工人說自己就是一個“機器手”。這樣的異化是我不想要的,也是我憂慮的。 2 百分之五的人 作者說,“90%的工作最終都將被技術取代”。我想這是今天很多人都焦慮的一件事,因此,不管我們喜不喜歡AI,豆包、元寶、DEEPSEEK······我們一樣不落地趕緊往手機里裝,生怕晚一分鐘就被技術淘汰、成為那90%被取代的人。 除了這90%的工作,作者說剩下5%的工作是進行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而真正厲害的5%的工作是人與技術的溝通。這5%的工作要求你有跨界的才能,你一方面要了解技術,另一方面要知道技術的應用場景,你就像是一個中介。比方說你了解核能,還要知道核能可以用來發電、制造原子彈······ 這樣僅剩5%的前景讓我們每個人都很焦慮,我們人類已經很內卷了。現在的小朋友為了和同學競爭,要不停地上補習班,有個家長跟我說:上補習班不是為了比別人強,只是為了不被落下。這樣的內卷還只是人和人的競爭,如果再加上人和技術的競爭呢?我們要不停的學習這些不斷出現的新技術,一旦跟不上,就成為被技術拋下的人。 現在的老年人,很多人是不是正在變成被技術拋下的人?疫情的時候,很多老人不會用智能手機,沒有健康碼,連公共汽車都坐不成。這些老年人是不想學還是跟不上?反觀我們自己,我們用的手機功能如此強大,每一種功能你都能精準掌握嗎?我們是不想學還是跟不上? 這一切都讓我們特別焦慮,焦慮自己變成那90%被技術取代的人,怎么辦?大家說加油,我要成為那5%的“超人類”。但是,在技術面前,你的努力可能一文不值。 試想一下基因編程技術,如果一個小孩子通過基因編程技術,他一生下來就比你聰明、比你漂亮,有更好的體能和記憶力,你拿什么去和他競爭?現在的醫美技術可以讓一些人變得更漂亮,在就業市場上更有競爭力。這一點點的優勢就讓人趨之若鶩,那成為“超人類”呢?這么大的誘惑,人類不會鋌而走險嗎?底線不會被洞穿嗎? 所有的底線不被突破,不是人類沒勇氣,只是誘惑不夠大。一旦誘惑足夠大,這個底線一定會被突破。那些成為超人類的5%,會怎樣對待被取代的90%?有人說利用技術進步帶來的財富,給每個人提供足夠的生活保障,然后,每個人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干創造性的活,過理想的生活。我并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同時我也想到了電影《黑客帝國》,那些被取代的人都被安排在一個個容器里,成為養分提供者。 現在北歐一些高福利國家,人們愿意讓出一部分財富來供養那些能力不足的人、身體有殘疾的人、無家可歸的人······總而言之是被拋棄或自拋的少數。但如果未來拋下的人成為大多數、成為90%、成為連韭菜的價值都沒有的人,超人類會如何對待這些可憐的90%? 問題并不在于前景的或明或暗,而是人類的大多數失去了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他們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他們的命運在5%的人“一念之間”。這是一個灰暗的未來,也是讓我們焦慮的原因。 ![]() 小結: 人類的未來會走向什么方向?科幻作家弗諾·文齊說:每個種族都會遇到這樣的時刻,這個種族是備受奴役還是走向輝煌,只取決于種族的某一個人。 果真如此嗎?不管是取決于某一個人,還是取決于每一個人,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宿命。而我,只想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那些美好的仗,我都已經打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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