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破曉時,北岐灘涂的等待已化作一縷青煙。明知朝霞無望,仍在咸腥的海風中固執(zhí)守候,直到潮水漫過腳踝的寒意驚醒執(zhí)念——或許這正是天地給予的暗示:真正的奇觀不在海邊,而在云深不知處。 驅車駛向百丈漈的途中,群山正在舉行盛大的云裳舞會。乳白色的霧靄時而垂落成紗幔,時而卷起作飄帶,黛色峰巒在流動的帷幕間時隱時現。山腳錯落的民居像撒落的棋子,油菜花田的金黃與云霧的素白在天地間洇染出絕妙的水墨漸變。 當雷鳴般的轟鳴穿透雨幕,便知已抵臨百丈一漈。未見其形先聞其聲的瀑布如同云端墜落的銀河,兩百米懸瀑將空氣撕扯成億萬顆銀珠,墜入深潭的瞬間激蕩起氤氳白煙。古詩'疑是銀河落九天'在此竟顯局促,這分明是女媧補天時遺落的玉髓,裹挾著亙古洪荒之力奔涌不息。濕滑石階上攀援的游人,都成了水墨長卷中游動的墨點。 穿過二漈水簾洞時,天地忽然換了幕布。飛瀑織就的珠簾后,粉櫻如煙霞綻放,水霧浸潤的花瓣墜在青苔上,恍若仙人遺落的瓔珞。行至三漈回望,三道白練已隱入雨霧編織的幻境,唯余山風裹挾著細密水珠,將松濤聲揉碎成斷續(xù)的囈語。 歸途的盤山公路成了最后的驚鴻之筆。汽車在云海中劈波斬浪,每一次轉彎都像撕開新的畫卷:方才浸在雨霧里的層林忽現蒼翠,巖壁上凝結的水珠折射出七色光暈,山澗蒸騰的水汽幻化成游龍形狀。當發(fā)梢的水滴滑進衣領,方覺這場仙游已浸透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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