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經》啟示錄:凡人瑣事中的般若茶香 屈建修 清晨的辦公室,突然有人在播放著《心經》的誦經版:“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各自不同的表情,湊齊了五彩斑斕的人生。而此時的我呆木,猶如被生活按下“暫停鍵”的提線木偶。 忽然想起那句“五蘊皆空”。我的“色”(身體)此刻是辦公室的囚徒,但“受”(感受)卻在抱怨辦公室的冷;“想”(思維)計算著工資到戶的數字;“行”(行動)的手指正麻木地刷著賢文;“識”(意識)里翻滾著昨夜未完成的書稿。這些碎片拼湊出的“我”,究竟是一具會呼吸的皮囊,還是一串被墨水文字滴成的數據? 晨陽從窗戶進來。那一瞬,多像面孔的重疊,如同浪花與海水,泡沫與漩渦。或許《心經》想說的正是:我們皆是流動的幻影,卻錯把浪花當作永恒的自己。 非細品的茶水里永遠彌漫著速溶咖啡的焦苦味。有的人抱怨,有的人炫耀,有的人卻低著頭不語。而我死盯著飲水機的紅燈,期待著一壺沸騰的水,但耳朵以就豎著。 “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心經》里這句“空”的宣言,此刻竟像一把手術刀。我們的眼追逐著名利,耳渴求著贊美,舌沉迷于美食,意識被“成功學”的毒雞湯侵蝕……這些感官與欲望編織的牢籠,讓我們活成一座座行走的“需求永動機”。 水燒開了。我泡了一杯綠茶,看蜷縮的茶葉在滾水中舒展。原來“無所得”不是躺平,而是像這片茶葉——它不執著于自己是龍井還是毛峰,只是在水中坦然釋放本味。 凌晨兩點,我站在陽臺上抽煙。手機屏幕亮著:看好友退休后的嘮叨,看攪動時序的短視頻,翻翻小孫女桃桃的照片,想想相聚時的溫馨。不遠處南環路上的燈光以及來往的車流繪成一條發光的河,乘載著無數人的焦慮奔向虛無的黑洞。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煙頭的火星明滅,如同《心經》里跳動的咒語。我們總以為“擁有”才能安心,但擁有如指縫間的沙你攥得再緊他也會悄悄地流逝。 夜風掠過耐冷的冬植,尚綠的葉子沙沙作響。樹從不擔憂因季節帶走的綠,因為它知道凋零與新生本是同一場輪回。我突然掐滅了煙:或許真正的“涅槃”,不過是學會像樹一樣活著——扎根當下,隨風起舞,不向季節討要承諾。 因周末的會餐獨自去超市。在海鮮柜臺前的發呆,以及選定后嘗試的討價還價,無果但卻聽到殺魚小哥走調的情歌。老豆腐的粗糙、油菜的嫩綠、無添加劑的調味品等,手推車滿滿地承載著一桌美食的欲望。 “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飯菜的熱氣氤氳中,《心經》的偈語突然有了溫度。我們總在區分高貴與卑微、潔凈與污穢、得到與失去,但豆腐與魚鱗、硬幣與菜葉、漸老額頭的皺紋以及“多多”搭腿的爪子,何嘗不是同一片“空性”中的漣漪? 圍餐語笑的音符里,我感覺,原來菩薩不在餐桌上,而在蘿卜的裂縫里、雪魚的骨肉間、湯汁的混沌里。 有人將《心經》裱在名貴檀木框里,有人用它超度亡魂,而我飯后泡了一壺茶,非辦公室而是把經文碾碎了撒進壺里 第一泡太燙:是“色即是空”的當頭棒喝,燙醒我們對皮囊的癡迷; 第二泡微苦:是“無明盡”的清醒,逼我們直視欲望的澀; 第三泡回甘:是“究竟涅槃”的余韻,原來放下執念的“空”,才能盛滿生活的甜。 茶涼了。妻子在廚房里洗著碗。親戚們閑坐著嘮著家常。但此刻的我,忽然木呆的想著對《心經》說聲謝謝——它沒讓我成佛,卻教會我在繁雜的瑣碎里,抬頭看月亮。 凡人如我,終究在日常瑣碎之間修行。但至少,當我再坐在辦公室時,會對同事眨眨眼:“嘿,五蘊皆空的朋友,今天也要演好這場人間皮影戲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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