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恐怖海峽傳》第25章：當音樂停止

還記得小時候當你跳下游樂場轉動的旋轉木馬，你會傾倒一下，你的頭在眩暈，想要站穩嗎？你在四處尋找你的家人和朋友，因為你剛剛隨機地跳下，不知道你在哪或他們在人群中的哪里。有許多的噪音和喧鬧。這就是當我回到英國時的感受，在薩拉戈薩拉后，當所有的樂隊成員都各自上路后，在接下來的幾周和幾個月——一年，甚至是更久時間內我的感受。那個旋轉裝置已經轉了十五年，現在我自己雙腳站在地上，有一點眩暈，想知道要去哪，我如何聯系到我的家人，找到我的朋友。

我度過了美好的時光，我在銀行有了一些錢的安全感。很好，但是怎樣呢？現在該做什么？一直都是下一步干嘛？，不是嗎？這是我們被接上電線的方式。我身后留下兩段失敗的感情，兩個比起認識我更認識保姆的孩子。我沒有和家人同住的地方，就有一個一間臥室的房子，帶有船上般的廚房和狹小的衛生間，加上鄉下的一個空房子。我沒有工作，沒有目標，沒有使命，沒有早起的理由，沒有妻子或女友，沒有計劃，沒有想法。我不是那種會把墻上覆蓋滿來自全世界的金唱片和白金唱片的人，然后坐在沙發上欣賞它們，恭喜自己。

我只有43歲，和斯普林格獵犬一樣健壯，不像音樂產業里我的許多同仁，我沒有藥物問題或健康問題。那些量是可以的。我的身體是好的。只是我的頭需要一些保養工作，我的靈魂需要一些滋養。不只是因為我不知所措和迷失方向。沒有辦法避免：在一支成功樂隊里的音樂人的生活是自私的。甚至很難避免成為以自我為中心，當你已經變成焦點的中心。樂隊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所有其他的都在它的航跡后面拖著，我的家庭經常在第二位。是時候擺正位置，找到我的下一個目標了。

我的第一優先級就是孩子們。感覺很神奇的是詹姆斯已經十一歲了，在正規學校的第四年，還有幾年就要變聲，進入少年時期了。真的是這樣這么快一閃而過嗎？杰西四歲了，是一個會走路，會說話的小女孩。四歲了！難道不是幾個月前她才出生嗎？我的時間感完全和日常生活的節奏失調了。

現在我認為的“正常”生活感覺完全的不正常。自己洗衣服！自己開車！自己訂票！自己買食物！自己做飯！坐地鐵！真的嗎？不可避免地，我變得如此嬌生慣養。我幾乎要回到起點重新再過一遍成年生活。是詹姆斯和杰西幫助我開始了這個過程。孩子可以看到生活的本來面貌，沒有濾鏡，他們活在愛在當下。我需要一點那些。周五的晚上，我會把車裝滿吃的和好玩的，開車轉一圈倫敦，從他們各自的母親那里接上他們，開到海邊的房子過周末。這是一種緩解，也是某種意義的治療，發現比唯一比搖滾音樂人更以自我為中心和難以滿足的人是小孩，而且他們有無可爭辯的理由別無他法。這是完全的自然，特別是對很小的孩子而言，去堅持要關注、活動和愛 。我開始享受周末，在沙灘和樹林里玩耍，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視頻一邊吞著披薩，為別人——我的親生骨肉——而不是我自己做一些事情。

詹姆斯和杰西幫助我走上了回歸好的心理健康道路的頭幾步，但我還是在黑暗中胡亂摸索，找不到引導我走出來的光。馬克也在處理他到平民生活的轉變，就是很簡單的權宜之計，不上街。他繼續沉浸在音樂中，繼續迅速地完成任務，和其他藝術家合作，開始準備單飛生涯。在可預見的未來，我把貝斯封存了起來。我想要和需要做一些不同的事應對這個轉變。

這段時間我和保羅·康敏思見面很多。他變成了一個密友，到了今天依然是，手能數過來的幾個我可以與之聊任何事情的人之一。是他的建議讓我開始和查克·施瓦茨接觸，他的一個美國朋友，一個陶藝家兼榮格【Carl Jung，瑞士心理學家、精神科醫師、分析心理學創始人，1875-1961】析夢師。是為了他的理療，而不是他的陶器，在幾周后，終于，我拿起了電話打給他。發現榮格析夢師當時在倫敦有很大的需求量。查克的安排是滿的，但是他說他可以把我加進去，在每周三他的午餐休息時間，如果我不介意他在咨詢時吃三明治。所以接下來一年左右的每周三，我開車到旺茲沃思來看查克。任何我可能有的關于這個過程藏著的懷疑很快就消除了。

法國南部咖啡館，和保羅·康敏思。一個消磨時光的好伙伴。

產生謹慎的一部分原因是我從不做夢的事實，所以查克要研究什么呢？

“別擔心，你會的，你會的，”查克在第一次見面時給我打包票。我的頭腦里有堵塞物，他解釋道，但是當我同意治療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放松它了。“在床邊放一支鋼筆和幾張紙，在剛醒的時候馬上潦草地寫下來，我們下周有許多要討論的。”

果然，夢到來的那天夜里，我被丟入了瘋狂的、充滿動作戲的卡通電影里，全部都是生動的色彩。我的潛意識被攪亂，冒著氣泡，對這些頭腦活動的洪水，我一開始比起寬慰是更煩惱。所有那些被壓抑的情緒都被真正地很好地泄露了。我的許多問題，查克聲稱，都是與我以自我為中心，偶爾欠考慮地對待寶琳和露易絲——還有路上的一些其他的女人相關的。因為在我和露易絲的關系中產生了問題，就有了許多短暫的相遇和關系，其中還包含一段我非常認真的關系。都變得更加的混亂，但是我不能再通過消失去全世界躲起來的方式逃避承諾。我不得不處理這件事。

榮格懂得做夢是頭腦查看潛意識和與之交流的過程，他相信有一些符號是隱藏的，那些編碼的含義向我們的感覺和行為上投射光芒。慢慢地，查克幫助我打開了我的頭腦，使得我可以用更加有秩序的方式重新打包。有時候很痛苦去面對一些冷酷的真相，但是這個過程幫助我改變了我對我自己和我的世界的看法。它給我了一種我之前從未想過的理解自我。我的大問題，就是這樣被確定的，是害怕承諾，不想被拴住。“你必須要意識到你，而且只能是你是對你的想法、感覺和行為負責的，”查克繼續說道，“不是任何別人。只是你。只有你自己能讓你變好。想想你要如何改變，然后去做。就這樣。”

你可以嘲笑榮格解夢的概念，但是它真實地對我起了作用。可能一部分的原因就只是和別人聊天而已，讓我自己深入讓自己臣服于激烈的自我反省。無論怎樣——我從另一邊走出來，變成了一個更開心、更謙卑、更健康的人，對此我永遠對查克懷有感激。我卡住了。查克放開了我。他解放了我。

我一直在認真地想再次拾起繪畫，自從我認識布雷特以來。他讓我的想象力燃燒了起來。查克對我這個渴望很開心，鼓勵我盡可能地經常和猛烈去畫畫。藝術作為理療。用同樣的方式我通過做夢和作畫釋放我的潛意識，允許我表達那些內部、深深埋在深處的感情和想法在畫布上。我聽從了他的話，在我的房子里的車庫區里待了一天又一天，畫畫。我畫了幾百張畫，很多都很差，但是那不重要。有幫助。我被分散了注意力。我越畫畫，我越去看查克，我就越少地感覺到出去去搞那種對雙方都帶不來什么快樂的短暫關系的需求。它賦予了我新的目標，當我的作品質量提升，有一種進步和方向感，還有更有意義的滿足感。

我的畫開始顯著地變好了，然后聽取了艾德秘書的一個建議，一天晚上我去了海瑟利【Heatherley School of Fine Art】，一個在切爾西羅茨路上的著名的老牌藝術學校，去見賓妮·馬修斯。我到的時候，她正在上課，但是她出來了，我做了自我介紹，告訴她我想上一些課。賓妮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有香檳嗎？”

我坦白說沒有。

“那去買一瓶，我們再談。”

這就是一段長期友誼的開端。賓妮是一個出色的藝術家和老師，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教會了我許多。我沒有告訴她我曾經在一支樂隊里，沒有打搖滾明星牌，她對私教課的想法也不熱衷，這是我腦海中想的。“你要來班里上課，和別人一樣，”她說。但是喝過香檳后，發現她教過我的嫂子威爾的妻子克麗絲藝術課，在拉特蘭郡的歐克漢姆學校。

自從那時起，我就一直作畫，在我南海岸的房子里有一個畫室。我在那里度過了許多時光；它變成了我的圣壇。它依然有理療的功效，但是我已經畫得足夠好在這些年間去被幾個收獲好評的畫廊接收，也在倫敦和海外辦了一些個人展。唯一一次辦得不太好的畫展發生在2004年的悉尼。我花了大價錢把25幅畫運送過去，都是巨大的畫布。我非常興奮，特別是因為在東部郊區的克里斯蒂畫廊開展的當天，我要和之前還沒有來得及撤掉的雕塑展共享空間。我和羅丹【Auguste Rodin，法國雕塑家，1840-1917】一起展出！加以《悉尼先驅晨報【Sydney Morning Herald】》一整版報道我的畫展，迷人的悉尼社會人群大量到來，我感覺到開心我們吸引了這么多人入場。所以，我有點吃驚，當一個本地的藝術家漫步過來說：“我天兒，哥們兒，你真雞巴有膽兒啊，不是嗎？”

“什么意思呢？”我結巴地問。

“你的作品挺適合這，肯定的——除非你是大衛·霍克內【David Hockney，英國畫家，1937-】或羅丹。澳洲人喜歡買澳洲的藝術作品。我只想說祝你好運！”

“謝謝，感謝你的鼓勵。”

公共住房公寓紀念樂隊的誕生的紀念匾【圖中寫著“恐怖海峽的第一場演出在這里，1977年”】在2009年揭匾。我們去敲門，但是里面住的女人拒絕開門！

但是他是對的。是真的：澳洲人更喜歡買家鄉生產的天才。哦，好吧，回到悉尼還是很不錯的，無論從任何角度。

每個男孩都夢想加入一支搖滾樂隊和擁有一家酒吧——為什么不呢？我在1989年買下了新森林的東區之臂【East End Arms】酒吧。

當海峽不再巡演，我可以追隨我另一個激情，繪畫。從小我就被畫家和畫作所啟發。

今天我依然作畫，依然做音樂——到目前為止【2021年，這本傳記的成書之年】我自己擁有七張個人專輯【Never Told a Soul（1984）、Glass（1988）、Beautiful You（2008）、Streets of Heaven（2010）、Testing the Water（2014）、Long Shadows（2016）、Coming Up for Air（2019）】——還在努力連接和交流，還在嘗試表達自我。我從未完全理解這些沖動來自哪里，想要和人連接的迫切性，它一直在那里，也沒有消退的跡象。從我上學的時候，音樂家和藝術家就是我一直想要去屬于的部落，但是我想演奏和繪畫的驅動力比那個更深入，通過查克·施瓦茨，我發覺它和我的本性無法切割。我對此沒有辦法。

對我而言，音樂比視覺藝術更具優勢，如果你用“連接”來衡量。沒有比現場演奏更能體驗那種連接了。它不只是認知感知，更是一種身體上的感覺。今天，當我在廚房閑蕩，或者開車，一首海峽的歌從電臺傳來，我感受到了一種和我的過去與所有其他聽眾的鏈接。這種戰栗感隨著我們聽音樂方式的技術革命在這些年增長。我收到來自全世界的信件和電子郵件，來自中國人和芬蘭人，墨西哥人和菲律賓人。我們的音樂一直在和人們傳達信息，非常了不起，上帝知道在哪——一座木屋，一座冰屋，一個窩棚，一座大廈，高山上，沼澤中。沒有其他的藝術形式可以如此迅速地做到這一點——在所有地方和任何地方的人們心中激起瞬間和強烈的情緒。

所以我畫畫，我聊天，我看我的孩子們，繼續在錄音棚瞎搞，我準備再錄一張個人專輯【VIII（2022），第八張也是目前最新的一張John Illsley個人專輯】，我的人生還沒有覺得完整。我想要找一個可以度過余生的人。我現在懂得了轉瞬即逝的快樂和深深滿足的區別。在認識她的瞬間我知道我找到了。

我在1993年生命教育的一次資金籌集會上認識了斯蒂芙【Steph，Stephanie的昵稱】。我組了一支粗糙的隊伍——包括菲爾·帕莫——我被安排在了主辦者的桌上，在斯蒂芙的旁邊。在吃完第一道菜之前，我就知道我正凝視著我未來生活的一張臉——也是一個美好的未來。愉快的巧合是，她住在和我同一條街道上，每天去辦公室都會經過的我的房子。事情進展很快。關于你就知道這事很神奇。很快我們就開始了約會。

不是貶低我和寶琳與露易絲的美好時光，我和斯蒂芙的婚姻是我一生中發生的最美好的事，它還帶來了兩個宜人的孩子，1996年出生的哈利，1998年出生的迪迪，有趣的是，這兩個都很音樂。詹姆斯和杰西都幸福地結婚了，分別和貝絲與摩西，都生了兩個孩子。一個美好的妻子，四個孩子，四個孫子。

我的四個美麗的孩子：哈利，詹姆斯，杰西，和迪迪，在杰西和摩西的婚禮上。

我可愛的一家在我六十歲生日聚會上。多么美好的夜晚。

滿是泥土的摩托車和驢友們，在我的酒吧外。【中間的人是Mark Knopfler。】

就是我的一生摯愛——我的妻子，斯蒂芙

馬克結識了姬蒂【指Kitty Aldridge，英國演員、作家，1962-。Mark Knopfler一共有三次婚姻：第一任是大學同學Kathy White，大約1970年結婚，1973年離婚；第二任是Lourdes Salomone，兩人1983年結婚，1993年離婚，育有1987年出生的雙胞胎兒子；第三任是Kitty Aldridge，1997年結婚至今，兩人育有兩個女兒。Mark Knopfler三段婚姻，和兩個女人生育兩兒兩女；John Illsley兩段婚姻，和三個女人生育兩兒兩女。】，現在他的妻子，大約在我認識斯蒂芙的同時期，她之于馬克就像斯蒂芙之于我——現在兩個密友變成了四個。總是很開心，當我們在一起吃一個長的午餐或晚餐，分別時都期待著下一次。在如此漫長和多變故的旅途后還能保持如此的友誼是美好的。有這樣非凡的、有創造力的和圓滿的一生，還有如此可愛的家人和朋友，讓我感到真正地被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