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文】峨眉女（十三）有意拜結干父女 無心思忖假夫妻（總01851-文0916）

“啥子是疙瘩兒套你也許不曉得，啥子是老牛破車你還能不曉得嘛？我就是那老牛破車，不就是慢點子嘛，還能走倒家，誤不了事。你放一百個心就是了噻！回去，干飯去。莫在我這里耽擱倒嘍。”陸軍璞催著雅秋回去吃飯。

“那我就不送您嘍。您有空一定要過來耍哦。我在北京莫得親人噠，看倒您就想起我家嘞老的個。”雅秋還是挽著陸軍璞的胳膊，慢慢兒地往前走著，邊走邊低聲細語地說著。

她說話的語聲兒很小，好像怕被陸軍璞以外的什么人聽去。

陸軍璞問道：“你說你不想回行尛了，為什么？是樂不思蜀，還是北京的工作讓你放不下。不想你的爸媽嗎？”

雅秋答道：“都不是，我是潑煩行尛仁義村嘞人，泛眼兒行尛仁義村嘞人。他們背后摻筋兒巴事、牙尖舌怪嘞日白我媽媽。我要把他們接倒北京來，遠離那個齷齪嘞地方。”

——【潑煩】巴蜀方言。有多個意思，這里指令人討厭。

——【泛眼兒】巴蜀方言。有多個意思，這里指不喜歡。

——【摻筋兒巴事】巴蜀方言。口語發音：“cán jēr bā sǐ”。有多個意思，這里指愛說長道短、搬弄是非。

——【牙尖舌怪】巴蜀方言。指某人愛搬弄是非，愛散播小道消息。

——【日白】：巴蜀方言。有多個意思，在這里是不雅詞匯，作罵人的話。

陸軍璞短短的一句問話，觸到了雅秋的傷心之處，也勾起了她的滿腔憤怒，她的鼻子尖兒和眼圈兒都紅了。也說得陸軍璞心里憤恨不已，并為她的媽媽抱憾。

怨只怨她媽媽生長得太好看；怨只怨她媽媽不愛說話，把別人對她的侮辱都默默忍受；怨只怨她媽媽遠嫁到那樣一個齷齪的地方。

陸軍璞見雅秋這樣傷心和氣憤，就轉移了話題。他問雅秋：“你說你在北京莫得親人？車邊邊上站倒嘞是你啥子人嘛？看倒你們嘞樣子，好像很親近嘎？莫非不是你嘞丈夫？”

陸軍璞說話的語聲兒也很低，他怕讓那個站在汽車旁邊的男人聽見。

雅秋聽見陸軍璞這么問她，就禁不住扭過頭兒去，瞅了一眼站在商務車旁邊的男人。

就在她扭過頭兒的那一瞬間，她瞅見那個男人也正滿臉狐疑地看著他們倆。

雅秋和那個男人的目光兒碰到了一塊兒。

當雅秋從他臉上那困惑的表情里，猜出此時他內心的不解和不快時，雅秋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后，兩只手緊拽著陸軍璞的一只胳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剛才還滿臉怒容，這陣兒卻笑個不停。她笑的那叫一個脆生，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她笑的有點兒做作，像是成心笑給那個男人聽的，笑給那個男人看的。

——【脆生】北京土語。口語發音：“cuì sheng”，“生”發輕聲。“脆生”在北京話里有多個意思。在這里是形容聲音清脆。

她沒回答陸軍璞的問題，也沒理會那個男人的不悅，就是自顧自的一個勁兒地笑。

到了這個年紀的陸軍璞就是個變著方兒躲事的人，他奉行著一種隨緣的生活理念：多事不如少事，少事不如無事，無事心才清凈。就像一副對聯兒里說的：“有書真富貴，無事小神仙”。也像他寫的一幅斗方：“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凈土。”

——【變著方兒】北京土語。口語發音：“biàn zhe fāngr”。想方設法。

那兩年，由于疾病的折磨，他對生活，包括生命都失去了欲望，失去了樂趣，更失去了勇氣和信心。

尤其是眼時下，他自個兒有點兒老年癡呆了，連自己個兒的事情都弄不好了，也就更不敢去管別人的事兒了。

——【眼時下】北京土語。現時；目前。

這會兒，雅秋既然沒回答他的問題，他也就不再追問了。至于那男人是不是雅秋的丈夫，本來跟他就沒什么關系。

雅秋不笑了，她直起腰，兩只手從陸軍璞的右胳膊上，滑到了陸軍璞的右手上，神情莊重而嚴肅的叫了一聲——“陸叔叔。”

然后，略有遲疑地問陸軍璞：“陸叔叔，我想拜您來做我嘞保爺，您看，得行安？”

——【保爺】巴蜀方言。干爹。

——【得行】巴蜀方言。在敘永土語里有多個意思。這里是“行”“可以”。

——【安】巴蜀方言。在敘永土語里用于語助詞。“得行安？”是在問“行不行？”或是“可不可以？”

雅秋的媽媽是敘永人，陸軍璞在那里駐守了四年多。雅秋無意中帶出來陸軍璞熟悉的敘永口音，這不是雅秋第一次帶出來敘永口音了。

陸軍璞知道，在四川有些地方兒管干爹、干媽，叫“保爺”“保娘”。他沒敢應承這個，又不知道該怎么回絕她。

陸軍璞所答非所問地反問她：“我聽你說話的時候兒，有的話像你媽媽家鄉的土音，你去過你媽媽的娘家嗎？”

陸軍璞不再說那種半生不熟的四川話了，語速也放慢了一點兒。

雅秋抿著嘴，笑著點點頭兒，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