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今日運動??·羽毛球:122分鐘 2??今日讀書·文學??:《都市風流》孫力 余小惠 第八九章-P181 好看 3??今日心情??:還可以。在城市書房別人備考我練習寫小說 看書輕松 寫作吃力 打球快樂 ![]() 宮教授出門的時候,天還未亮,微弱的點點星光正在消失。他快速溜進車內,下巴緊抵著胸,試圖躲避冷風,然而他的速度不夠快,沒能阻止一股兒打著旋的冷風跟著他進到車內。扯上安全帶,烘上暖氣,車窗外樓宇輪廓漸漸顯露出來,迅速向后退去。 “我已在機場,一會兒正點起飛。”那手指在聊天界面顫抖著,還是點下了發送鍵。6:28,對方應該還在睡夢中。實際上,他很清楚,即使是10:28、12:28,任何時間段,他都很難收到回信。他不奢侈對方回應得熱烈,只要那屏幕能彈回一個“嗯”字來,都足以讓他血液沸騰。他已經十六天未收到對方任何消息了。 連宮教授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非要親自去跑一趟,折騰、冒險、而又未知。他要坐最早的班機飛兩個小時到達那省會,再坐一個半小時的高鐵到那近300公里外的小縣城,要趕上當天最后一班回京的行程,中間僅僅只剩下幾個小時,而那幾個小時里,連人是否能見到,他都沒有把握。 為了這幾個小時,他推掉了所有事,用許多謊擠出了一天的時間。行程是隱秘的,行為是冒險的。他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禁錮著,他這是在撕網。在這個網里他獲得尊敬與享受,體面與地位,也越發被緊緊抓牢。網內,他是丈夫是父親是兒子是同事是領導......每個身份背后都是一份責任, 生活中件件事與這些身份都脫不開干系,但只有這件,他是絕對遵守自己的真心感受做的,是完全為自己。 他早就開始冒險了,“人生苦短,人生苦短”,他又一次在心底念起這四個字,閉上眼嘆了口氣,三年來都是這四字給他的巨大勇氣,他不想做那些身份,他想做會兒自己。他也只敢做一會兒。 他沒有想這一趟冒險最終的結局是什么,沒敢想事情一旦敗露他該怎么解釋。也許,這一趟,他沒有什么訴求,只要能夠親眼看著小常的眼睛,說說話,看到他安好,無論是什么結果,他都接受了。 “您好,歡迎登機。” “謝謝。” 客機引擎隆隆地響,他聲音被蓋住小到聽不見也還是會回應。幫鄰座女人將行李箱費力舉進行李倉后,他才落座,肚子上壘出兩個游泳圈,擠在了腰帶外面。盡管已凸起一點小肚腩,他總體上還是一副精英知識分子形象,戴著眼鏡斯斯文文,氣質穩重。他呆呆地望著前方座椅的廣告,心事重重,那樣子又會被視為智者思考的深沉。 空姐問著“這是哪位乘客的行李箱?”便伸長著胳膊去整理,拉伸出修長的曲線,那圓翹的臀部沒有引起他的斜視,她轉過身再來整理另一側行李架時,那腰部的扣子簡直快要蹭到他的臉,他往右躲了躲,閉了眼。 空姐甜美真摯的聲音,極出挑的形象從未讓他產生哪怕一瞬的幻想,她對異性的態度常被視為他的正派,給他的知識分子形象再增幾分。其實,再漂亮再優秀的異性都引不起他一丁點興趣。 手摩挲在泛黃的紙上,他翻不兩頁書就又合上,他根本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那青年。在出發前兩天的晚上,他找大師算過,問他的感情運勢,消息發過去,他忐忑地等待著結果,像等著命運的主宰。他是信那大師的。日子順當的時候,誰需要大師,每個人都能應付。以前他也找大師算過自己何時能升院長或書記,父親的病還有沒有救,那大師的回答總能糊住一個知識分子的理智。 “既然叫桃花,它就不是一個特別好去衡量的事情。”他使勁揣度著這句意味深長的回應。他突然懷疑起自己冒險的開始是否與大師預測的“桃花運”有關。自己是先知道有運才找人,還是人來了,驗證他的運也來了,如果當初不知道這份運,自己還會不會做此選擇。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感到文字的巧言令色,為何沒有清晰的具體的結果,沒有人指導它的行動。 他忍不住回看聊天記錄,回顧那點滴,直到無網加載不出來。他使勁往下劃拉屏幕,回應他的只有指甲連續敲到屏幕堅實的反擊聲。他惱火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纖細的、搞不清的情緒,這種情感不應屬于他宮教授。他忙到恨不得時間精確到分鐘,怎么還會有剩余的精力去冒險一份愛,讓他幸福又給他折磨。 抬頭間,他從座位縫的空隙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他一愣,隨即失落地萎靡下去。他像一塊凝膠一樣軟下去,他太累了,太需要睡一會兒了。昨天晚上他半小時就醒一次,這半月來他都未睡過安穩覺,精神與肉體的疲勞將他渾身的血肉都榨干了,只剩下神經、骨骼與皮膚撐起來的脆弱身架。脫掉大衣,西服重重地壓著他的肩膀, 胳膊一動就酸痛發脹,他側了側身,想將自己蜷縮起來。 伴著其他旅客活動和輕音樂的白噪音,他睡著了。 半睡半夢間,透過弧形的機艙玻璃,他仿佛遙遠地看著這個星球,還有它上面的蕓蕓眾生——他們迷失在時間和空間之中,永不停息地奔波勞碌,可怕的勞碌,無謂的勞碌。唯有愛,能夠抵消虛無。 到達敦化的時候,已至中午。 一出站,剎那間冷氣伴著風雪向著宮教授涌上來,他的臉像被無數小針扎一樣刺痛,他下意識地朝下縮了縮脖子。真是冰天雪地,零下二十度的敦化,雪花洋洋灑灑地往下落,落在他黑色的袖子上要過一會兒才化成薄薄的晶瑩的小水珠。他發過去了一張車站的照片。 這個小縣城,他來過兩次,同樣是冬天,同樣到站就直奔目的地。他不是不知道那些有名的旅游景點,卻從來沒有閑轉過。他也曾想過與他在六鼎山看雪景中莊嚴靜謐的金鼎大佛,在長白山下第一雪村體驗馬拉爬犁,在渤海湖結冰的湖面上欣賞冰雕藝術展。然而,他沒有時間,他格外珍惜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他更是怕,怕人看見,怕道德的譴責。“敦化”,這座城市的命名即源于《中庸》“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之句,到處提醒著他“道德、道德”。他內心是有自己的道德,卻也不敢公然冒犯那種默認的儒家道德規范。 “噢喲,您穿這點不冷啊?“您去哪?”他趕緊躥上車。今天的目的地是哪?他們無約。 “嗯,到西江花園。” 他想了想還是離他近一點,如果小常從家里出來,他就可以第一時間迎上去。反光鏡下心形的吊墜晃了下,汽車啟動。 “您從哪來?來這玩了吧。我給你推薦幾個地......”熱情的東北大哥自來熟地與他攀談。他無心聽,心不在焉地回復。他一個也不會去,只愣愣的望著窗外。 剛過正月十五,小縣城還殘留著春節的喜慶氣氛,未來得及摘的紅燈籠、店鋪紅色的對聯、紅色的鞭炮紙屑都在簌簌落下的白雪里凸顯的更耀眼。人們還未從過年的歡樂氣氛中脫離,他卻似乎整個冬天都在下雪,昏暗的沒有亮起來過。這43萬人的小縣城能有什么特殊,只有那一個青年讓他牽掛。 “你到幾號樓,我把你送過去。”司機從反光鏡里瞅著他問。 “不用了,不用了。”他支支吾吾,不敢貿然前去那樓底。 “哎,外面冷啊,我不多收你錢。” “就在這下吧。”他的眼光搜尋著室外可避雪的地方,盯上了那亭子。 雪蓋在樹枝上,蓋在亭子上,也勾勒出亭子的輪廓,把亭子周圍蒙在一片薄紗中,他徑直向亭子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行繚亂的深淺不一的腳印。 他不敢頻繁的叨擾,只能默默的等待回信。 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那手機每震動一下,他都趕緊打開看是不是小常的信息。一次次的失落。他開始理解村上春樹書里那句“等待是黑暗廚房里慢慢發酵的面團,你不知道它會膨脹成什么形狀,但能聞到酵母分解自我的氣味。” 雪,依然在下。隔著鞋底,他卻感覺像光腳站在了水泥地上似的,雙腳已經凍麻了,雙手也不敢往外伸。他計算著時間,每在這雪里多等一分鐘,他們就要少見一分鐘,如果他一直不出來,他就在亭子里坐到五點就走。那些在他腦海轟鳴、令他身心緊繃的焦慮、懼怕和渴望現在又升騰起來。他伸出僵硬的手指,一下一下,哆嗦著點出了內心期盼: 今天敦化的雪那么大 我只想當面跟你說說話 我從來沒有在雪地里待過那么久 好冷 窗外,北風在鋁合金窗框上磨著利齒,窗內,暖氣片在墻角發出金屬管道的嗡鳴。裹著發黃珊瑚絨睡衣的青年感到有些燥熱,踹了下油膩的被子,腳上的皮屑隨之騰空起來。 他翻了個身,將掉到眼前的長發捋到一邊,才看到了手機上的信息。 他輕蔑地一笑,馬上把聊天記錄截了圖,發到了群里 “這個肱二頭肌真的來找我了,傻X。” “回消息吧,穩住他。” “可以哇,小常,你這也釣夠久了。” “別忘了帶著錄音筆。” 宮教授四下張望盼著的,記憶中那一身潔凈藍色的人影就要出現了。 雪,依然在下。 ![]() 【每日一簽】 你是否有罪 我不想去探尋、也毫無所覺。 不管你是什么樣的人, 我只知道:愛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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