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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照料人是幸福 1925年1月29日一個在泰興呱呱落地的女嬰，而今已是一頭銀發滿臉滄桑的百歲老太—— 我的岳母陳醫師。今年正月初一卻巧逢岳母百歲壽辰。這個倔強了一輩子的老人，竟在生命 的里程碑前展現了出人意料的柔軟。 從前岳母最厭惡拍照，一看到我們的手機對著她，便別過臉去，連連擺手，“不拍！不拍！” 韶華易逝的悵惘，讓她拒絕定格衰老的容顏。可今年春節前，岳母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反復叮囑我們要在壽辰這一天替她拍張體面的照片。 慶生當日，岳母將白發梳得一絲不茍，戴上嶄新的發箍，架起眼鏡以遮掩右眼臉的下垂，枯瘦 的手指鄭重其事地套上兩個戒指。她在床榻上不斷調整姿勢。我和老伴舉著手機左右取景。她 一點兒也不嫌煩。拍好后又要我們選兩張上轉給我老伴的妹妹，讓她請水利廳攝影專家彩色放 大處理。 一亇月后，放大好的彩照寄來。岳母看到彩照非常高興，連聲贊嘆，“很好！很好！” 正在歡欣時刻，我們發現異樣——岳母右側小腿拒絕觸碰。掀開褲腿，大吃一驚！紅腫的皮膚 上，散布著血包膿包，宛如生命在百年的軀體上敲響的警鐘。 什么病？老伴將患腿拍照上傳給妹妹，請她在寧找專家瞧瞧是什么病，怎么治療。 次日上午，小姨子來微信，說是丹毒，要掛水消炎。 我們準備去醫院。岳母死也不肯去醫院，就怕死在醫院。醫院沒有出診掛水項目。我們去周邊 私營小診所，請人家上門診治掛水。誰知道周圍三家私人診所沒有一家愿意出診。有一診所直 接說，凡是年過八十五歲，我們就不出診了。 沒辦法！只有自己當郎中。首先讓她定時吃阿莫西林膠囊，又購買了外科消炎用品。 每天先用酒精消毒雙手，然后用碘伏消毒過的勾被針戳穿膿頭。當針尖剌破膿包皮膚時，岳母 的每一聲痛呼都像錐子扎在我們的心上。“馬上就好”的安撫成了最蒼白的謊言，老伴總是躲 在門外偷偷抹淚。 最煎熬的是擠膿時刻。用兩根浸過碘伏的醫用棉簽擠壓下一去，老人便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不得不騙她“今天不再戳了。”可以膿包傷口從不說謊。當莫匹羅星軟膏填入清創后的后 洞，纏上雪白的繃帶，岳母濕潤的目光里盛著無聲的感激。 那些突起的血包像定時炸彈，隨時可能變膿包。我只能反復涂抹碘伏。誰知血包竟慢慢消退。 兩個月后，這場家庭診療竟奇跡般成功了。 老伴在興化林潭北劉插隊的揚中校友祝老夫婦來訪，還帶來一瓶說是很有效果的除癢藥水給老 岳母。 聽聞了這段經歷，祝老感贊：“你們的醫療本領可以啊。” “醫療本領談不上，逼上梁山。”我說：“能治好丹毒歸根結底是老媽媽的生命力強，免疫功 能強！” 祝夫人感嘆：“你們八十幾歲的人了，是要人照顧的人了。現在還要照顧老媽媽，太辛苦了！” 我望著窗邊曬太陽的岳母，正把照片舉到陽光下端祥，皺紋里漾著孩子般的笑意。 “我們還能照料人，這是幸福。”我說。暮色中，百年歲月凝結成她腕中搖晃的銀鐲，叮當作 響。要人照料的悲哀尚未降臨，此刻的晨昏定省，何嘗不是光陰給予照料者最珍貴的饋贈。 泰州晚報25.0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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