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昌政 ● 問答的藝術 提問是一門藝術,回答也是。問者要抓住重點,答者應恰當巧妙。在詩寫中,問答是常見的,著名如艾青的:“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全詩問答而妙者,如下: 長調 ——獻給《長調》編劇冉平老師 寶音·賀希格 有人問我長調歌詞為什么那么短? 我說幾縷炊煙足以支撐一片藍天。 有人問我長調究竟唱給誰聽? 我說唱者是在確認無限中的自己。 有人問我長調為什么那么悲涼? 我說歡樂沒有必要那么悠長。 長調是蒙古族獨特有的聲樂藝術,字少腔長,演唱時,悠揚,舒緩,直擊心靈。客之所問,除了詞短、誰聽、悲涼,肯定還有很多,但在詩中只取三問,是因為詩人了解透徹,確信這是客人的強烈之感,足以顯示長調特點。答時機巧:幾縷炊煙,一片藍天,這是草原常見景象,用以表達“簡單然而深刻”,多么鮮活貼切;歌者與其說是尋覓知音,不如說是“在確認無限中的自己”;悲涼太廣大了,說出來何其悠長,而快樂就不一樣了,總是簡短:以少勝多。 問得準,答得妙。 ● 游戲的意趣 打比方是中國文人的拿手好戲,詩人更擅此枝。打比方是為了讓觀念可感,更深切地理解它。觀念就那么多,我們每天都在重溫祖傳的大道理。許多人活了一輩子,并沒悟出前人沒有談及的人生之道。寫詩其實是寫細小的發現,入微的感懷。即使如此,也還得不斷創新言說方式,不然,就有可能“舊”了。比如說到死,詩人還能說出什么新意呢? 從一座房子到另一座房子 池凌云 從一座房子到另一座房子 再也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 是一個什么游戲啊—— 我們曾輪番躲在衣柜里 不出聲,不讓別人找到我們 一切愛所需的訓練:看誰的孤獨更持久 后來,我們忘記了要去找到對方 慣了默默無聞地生活 宛如躲在一個大箱子里 然而,這一次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你再也不會來找我 我們早已是沒有名字的失蹤者 詩人說,死亡就像“從一座房子到另一座房子/再也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由“找不到”想起找人的游戲——“躲迷藏”,悟出其中的實質是:“看誰的孤獨更持久”。生與死都是持久地孤獨著,找與被找沒什么兩樣,以至于不去找了,默默無聞地生活,覺得自己“宛如躲在一個大箱子里”,成了被找者。然而,死亡畢竟不是躲迷藏,生者“再也不會來找”了,死者也不可能耐不住孤獨而自現,“這一次是最后一次”,死者最終成為“沒有名字的失蹤者”。 托一種游戲,詩人發現了死亡的最新秘密。 ● 放縱的詩意 現代詩的一個特點是:言簡,意豐。現代詩人反對浪費語言,然而,并非絕對。請看: 片刻歡愉 東籬 得允許有這樣的時候 思念一個人 為此成了無骨之人 癱軟,無可依靠,無藥可救 且讓我隨波逐流,沉陷,被覆蓋,窒息般地睡去 這豐腴的水草,這月華如水的暗夜 我拒絕骨頭,石頭,鋼鐵,樹干 拒絕一切承當的字眼兒 像個賴皮的孩子 跌倒了,不愿再爬起 午后的陽光,盡是他的領地 而他不愿做王 詩人所寫的原生點是:“有思念一個人的時候”。這是基本權利吧?然而不可得。原因很多,這不是詩人要說的。詩人早就忍不住了,一聽說允許,他就放縱啦:全詩只有前兩行是朝廷,其余全屬造反:有破罐子破摔、耍賴的意味。然而,唯有這樣,才能強調思念一個人之甚?!?/p> 在這里,技術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技術的放縱。 ● 詩之惑 關于詩,寫的人迷醉,讀的人未必。反過來,讀的人迷醉,寫的人卻沒感覺。我說的是—— 一塊花布 代薇 愛上一塊花布 等于愛上一條裙子 等于愛上那種式樣 這不是流行的問題 而是時間 因此還必須愛上 它褪掉的顏色撕碎的聲音 花布的一生 除了洗凈和晾干 還有左邊的灰塵右邊的抹布 這當然是一首好詩。由花布的一生而寫愛的真諦,巧妙。為了讓詩的形象完整,由花布而裙子而式樣而女人,精心表達,是為技巧。但是,我在網上見了到這首詩的另一個版本: 如果你愛上一塊花布 還必須愛上日后 它褪掉的顏色 撕碎的聲音 花布的一生 除了洗凈和晾干 還有左邊的灰塵 右邊的抹布 相比之下,我喜歡第二首,直截了當??墒?,前一首的復雜是技術啊。沒有技術,寫什么詩呢? 但我相信:鮮活是現代詩中最偉大的技巧。 法律顧問: 河南有道律師事務所主任 馬 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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