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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衛國 | 明清文人筆下的北京記憶——以筆記書名中的北京稱謂為中心

     京城騎士 2025-06-02 發布于北京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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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衛國,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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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清文人筆下的北京記憶——以筆記書名中的北京稱謂為中心

    何衛國

    【摘 要】明清筆記書名中的北京稱謂,成為管窺都城北京書寫的一個獨特視角。“京師”“帝京”與“舊京”,“長安”“日下”與“春明”,“天府”“宸垣”與“天咫”,“燕都”“燕京”與“燕臺”,這四組北京典型稱謂,指向不同,蘊意有別,共同凝結成復雜的都城北京意象。這些稱謂,既展現出明清時期北京城的多面性與復雜性,也體現出北京自明代以來波譎云詭的都城命運。從明清筆記書名中的北京稱謂,可探究作者個人身份與遭際、特定時局與政局等因素對都城北京書寫的影響。

    【關鍵詞】明清筆記;都城書寫;北京;稱謂

    文章出處:《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年第5期。本微信版文章注釋從略,引用請據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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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記是都城文學書寫的重要文體,呂叔湘曾將《東京夢華錄》《夢粱錄》《都城記勝》等書視為“都市文學之濫觴也”。我國都城文學書寫的中心,宋以前在長安與洛陽,兩宋在汴梁與臨安,元明清時期則在北京。明清二代,專記北京之筆記數量劇增,一時蔚為大觀,形成筆記中的特殊景觀。為政之道,“正名”為先。立都之先,“必也正名”。都城之“名”(稱謂)是都城形象的第一標識,亦是都城留存在文人筆記中的第一印記。因而,探究明清筆記書名中的北京稱謂甚為必要。明清專記北京之筆記,內容龐雜,門類繁多,時間跨度長,作者身份千差萬別,其書名亦各不相同。較之“北京”,明清文人似乎更青睞京師、帝京、舊京、長安、日下、春明、天咫、宸垣、天府、燕臺等稱謂。這些北京稱謂蘊藏的“微言大義”,呈現了明清北京城在不同時空中的多面性與復雜性,展現了北京自明代以來波譎云詭的都城命運,體現了作者個人身份與遭際、特定時局與政局等因素對都城北京書寫的影響。考察之,是研究都城文學書寫的獨特視角,有助于都城文學研究的深入與深化。

    一、北京:稱謂的變遷

    即城市變遷史

    北京是世界著名古都和歷史文化名城,也是新中國的首都。它有3000多年的建城史,870年的建都史,悠久的建城史與建都史賦予了它復雜的城市文化記憶。這些記憶中,地名稱謂是北京獨特的文化標識。北京的稱謂多達60余種,有薊城、燕都、涿郡、幽州、薊州、燕京、南京、燕山府、中都、大都、汗八里、北平、北京、順天府等,一個個不同的稱謂指向北京特殊的城市變遷史,融匯在城市形象和城市文化的記憶里。

    北京最早的稱謂為薊城與燕都。歷史地理學家侯仁之說:“北京建城之始,其名曰薊。”薊、燕為西周初年之諸侯國,薊城與燕都分別為其國都名,前者在今西二環廣安門內外,后者在今房山琉璃河。春秋時期,燕國并薊國,遷都至薊城,薊城為燕都所取代。秦漢隋唐以來,北京系北方軍事重鎮,稱廣陽、幽州、涿郡等。北京首次以“京”命名,始于遼?!哆|史·地理志》:“自唐而晉,高祖以遼有援立之勞,割幽州等十六州以獻。太宗升為南京,又曰燕京?!蹦暇ㄑ嗑┓Q謂的出現標志著北京從北方軍事重鎮向國家政治中心轉變。北京首次以國家之“都”命名,則始于金。金滅遼后,完顏亮遷都燕京,“燕本列國之名,今為京師,不當以為稱號”,因此改“燕京”為“中都”。元滅金后,在中都東北另建新城,定名為大都,大都即《馬可·波羅行紀》所稱“汗八里”。元明清三代,北京皆為大一統王朝之都城。

    北京作為元明清三代都城的歷史,曾在元明易代后短暫中斷。洪武元年(1368),明軍攻克大都,朱元璋改大都為北平府,取“喪亂既平,既安且寧”寓意,北平重回北方軍事重鎮的地位。永樂元年(1403),朱棣升龍興之地北平為北京,“北京”之名第一次出現。此時,明朝名義上有三座都城,即北京、南京與中都(安徽鳳陽)。這其實沿襲了遼金的都城制度,如遼國實行五京制,遼上京臨潢府、中京大定府、東京遼陽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并列。此五京中,上京為首都,其他皆為陪都。在永樂遷都之前,北京亦為陪都。永樂十八年(1420)遷都之后,“改北京為京師”,北京才取代南京,成為明朝真正的都城。此后,“北京”取代燕京、大都等稱謂,成為北京城之正稱,沿用至今。

    北京雖為明朝的都城,但官方或民間稱“北京”者少,而多以“京師”稱之。為何?《公羊傳·桓公九年》云:“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之?!庇罉肥四辏w都后的北京成為“天子之居”,稱“京師”才能彰顯其國家政治中心的地位。清朝定鼎北京后,在正式稱呼中以“京師”代替“北京”。有學者認為是為了消弭明代的政治影響力,這種認識有失偏頗。其實,不論明清,別稱抑或正稱,“京師”之名較之“北京”更具都城色彩。在遼金五京制中,天子只能居“上”或居“中”,因此遼上京、金中都是為首都?!都t樓夢》雖然“地輿邦國”無考,但大體隱含南京、北京之事。然而《紅樓夢》通篇無“北京”二字,只有“長安”“京都”“神京”等字眼兒。為何如此表述?脂批言:“書中凡寫長安,在文人筆墨之間,則從古之稱。凡愚夫婦、兒女子家常口角,則曰中京,是不欲著跡于方向也。蓋天子之邦,亦當以中為尊,特避其東南西北四字樣也。”“北京”居“北”,顯然無法體現“天子之邦”“以中為尊”之地位。

    或許是基于以上原因,明清文人筆記專記北京者較少以“北京”為書名,現存者僅陸啟浤《北京歲華記》一書。即使是《北京歲華記》,也另有書名《長安歲時記》。且該書除書名有“北京”二字外,在其3000余字的正文中再無一字提及。

    明清筆記書名中雖然少有“北京”稱謂,卻有諸多北京之別稱。這些別稱各具特色,各領風騷,從不同側面描摹出北京城的多樣面貌,也透漏出不同歷史時期不同遭際文人的特殊著述心態。

    二、京師、帝京與舊京:

    都城命運的跌宕起伏

    明清時期,“京師”“帝京”與“舊京”皆為北京之稱謂,其核心詞為“京”。“京”是西周時期都城的稱謂,與“師”并稱“京師”?!对娊洝げ茱L·下泉》云:“愾我寤嘆,念彼周京。……愾我寤嘆,念彼京師?!迸c此類似的還有“都”?!蹲髠鳌非f公二十八年云:“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币浴熬薄岸肌迸缮摹熬煛薄熬┏恰薄熬┒肌薄暗劬薄岸枷隆薄岸奸T”“都邑”等,成為后世都城的常見稱謂,北京亦如此。張爵《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朱一新《京師坊巷志稿》,柴?!毒熍加洝?,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史玄《舊京遺事》,勵宗萬《京城古跡考》和楊靜亭《都門紀略》等,其書名即以此類稱謂代指北京。

    明永樂十八年遷都后,北京成為京師。“京師”這一稱謂在明清筆記書名中亦得以凸顯。明清時期的兩部坊巷胡同專書,即以“京師”為名。明代張爵的《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按五城順序記錄當時內城的900多條、外城的300多條胡同。該書雖然旨在記述“五城坊巷”,但作者卻在序言中大贊北京作為“京師”的優越地位。張爵系嘉靖年間人,此序作于嘉靖三十九年(1560)。此時,北京作為都城的地位已得以穩固。其序云:“京師古幽薊之地,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誠所謂天府之國也。我成祖文皇帝遷都于此,以統萬邦,而撫四夷,為萬世不拔之鴻基?!笨梢?,書名以“京師”指代北京,并非隨意為之。晚清朱一新的《京師坊巷志稿》序言亦稱:“周官之制,度地居民,九經九緯,經涂九軌,顜若畫一,所以建皇極而隆上儀也。”此書名“京師”,既是對張爵《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的承繼,也是強調北京坊巷胡同有“建皇極而隆上儀”的京師特色。

    劉侗、于奕正則在《帝京景物略》書名中以“帝京”稱呼北京。其“略例”云:“長安,都秦稱也,都燕,非所稱也。戰國曰燕,金曰燕京,元曰大都,我明而襲古稱,奚可哉!我明曰順天,迄八府而一稱之;曰北京,對南京而二稱之。今約略古甸服內也,稱曰帝京?!痹谧髡咝哪恐?,“長安”“燕京”“大都”“順天府”“北京”都不足以彰顯北京的都城地位,唯有“帝京”最為合適。在他們看來,北京有“守天下”之勢,“山水之攸結,莫并我帝京者也”?!兜劬┚拔锫浴烦蓵诔绲澃四辏?635),此時雖然距離明亡不足十年,但書中的北京“景物”,仍然一派承平氣象。此為晚明士人心目中的帝京印象,也是明亡后留給明遺民的帝京記憶。

    這種帝京印象,在《帝京歲時紀勝》中得以接續。該書撰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作者潘榮陛曾任職于皇宮、史館,乾隆十一年(1746)辭官歸養。明清易代之后,北京城歷經百年的發展,再次迎來太平盛世。作者在書中,處處流露出對“皇都”北京的稱頌,其序云:“惟是皇都品匯萬方,澤流九有,而歲時令節,風土景物,典儀之盛,遠邁前古,豈可茫茫無記述?!因自不揣鄙陋,敬以耳目之余,匯集為編,顏曰《帝京歲時紀勝》。……略記熙朝景物儀文之盛。匪敢以蟬鳴蛙響,妄附鼓吹于盛世休明也?!鄙钤谌绱恕拔醭薄笆⑹馈毕碌谋本┤?,節日里一派喜慶祥和之氣,“除夕之次,夜子初交,門外寶炬爭輝,玉珂競響。肩輿簇簇,車馬轔轔。百官趨朝,賀元旦也?!痹摃小盎识计穮R”,更見北京之富庶?!豆饩w順天府志·藝文志》評價此書:“序述京師歲時勝事,當乾隆初年,海宇靜謐,人物富庶,游覽之勝,十倍今茲”。這是清乾隆年間文人心目中的北京印象,顯然,此時的北京較之明崇禎年間的北京更為富庶與安寧。

    《帝京景物略》中的“帝京”印象,明亡后則成了“舊京”回憶。史玄在《舊京遺事》中,不時以“長安”“京師”“京都”“京城”“帝京”指代北京,書名則以“舊京”稱之。史玄,字弱翁,江蘇吳江人,清順治二年(1645)曾組織團練抗清。作者筆下的“舊京”,既有萬歷年間的承平氣象,亦有末世之亂象叢生。如“神宗時,天下乂安,……當時道路無警守,狗不夜吠。中秋月明之夕,長安街笙曲哀曼,宮城烏雀驚起復棲。二十年以前太平景象約略如此。顯皇崩,光廟早棄群臣,嘉廟即阼,逆賢竊弄,廠衛大播禍。追想神宗盛年,如東城老父述開元、天寶間事矣?!薄白废搿敝谐錆M回憶,“神宗盛年”對照明亡后的凄涼。此種愛恨交織的復雜心態,繪成作者心目中的“舊京”印象?!芭f京”二字,顯然寄寓著濃厚的遺民情結。由清入民國,北京再次成為“舊京”。此時的夏仁虎用《舊京瑣記》追憶北京,他在書前小“引”中感慨:“余以戊戌,通籍京朝。日月不居,忽逾一世。滄桑數變,逢此百憂?!丈H?,尚復有情。夢華一篇,況乃異代。……及今所述,已為陳跡。告諸后生,或疑誑汝。暇則趨錄,著之簡篇。鐘簴已往,懷哉舊京。薦紳羞言,是曰瑣記?!毕娜驶⒐P下的“舊京”,仍然保有遺民的都城書寫傳統?!杜f京遺事》與《舊京瑣記》中的北京,一為明之“舊京”,一為清之“舊京”,隔著近300年的風煙,重復著都城相同的命運。

    《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帝京景物略》《舊京遺事》等書,以書名中的“京師”“帝京”與“舊京”稱謂,形象地詮釋了明清北京城從穩固、鼎盛到崩塌的跌宕起伏的都城命運。

    三、長安、日下與春明:

    傳統都城意象的接續與生發

    “長安”“日下”“春明”都是中國古代文學中典型的都城意象。在明清時期,它們皆可作都城北京之代稱,這在明清筆記書名中亦得以體現。

    “長安”,不僅指漢唐都城長安,還指代后世都城。蘇軾“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沁園春·孤館燈青》),此“長安”指北宋都城汴梁。屈大均“燕山連紫塞,千里抱長安”(《天壽山·其一》),此“長安”指明清都城北京。明清筆記書名中,以“長安”代指北京者,有徐昌祚《長安里語》(已佚)、蔣一葵《長安客話》、宋啟明《長安可游記》(已佚)、陸啟浤《長安歲時記》、楊掌生《長安看花記》等。從各書撰寫時間來看,“長安”一詞的使用,持續整個明清時期。當然,因作者所處時代背景、個人遭際不同,所用“長安”的寓意或有不同。蔣一葵的《長安客話》成書于明萬歷年間,早于《帝京景物略》,對后世影響較大。蔣一葵,字仲舒,號石原,江蘇武進人,萬歷間任京師西城指揮使。蔣一葵在目錄中以“皇都”指代北京,書名“長安”,或許是為了突出北京作為“京師”的獨特地位。陸啟浤《長安歲時記》又名《北京歲華記》。陸啟浤,字叔度,浙江平湖人,居都城北京20年,1640年離京。作者在序言中稱:

    客燕二十年,略識歲時俗尚。甲申之秋,有過而問焉者,為憶所知,錄之于筆。今天子方建恢復大計,異時仍鼎故都,則游轍仕履且復親見之,何用此呫呫為?

    從序言可知,此書作于甲申年(1644)的秋天。此年正值北京城的多事之秋,李自成起義軍攻入北京,明朝滅亡,滿族入關,北京作為都城三易其手?;厥妆本?,恍然有隔世之感。一書而二名,不知二者孰先孰后?“長安”“北京”雖都指向都城,但“長安”更具故都意象。在“甲申”這一特殊時局中,回憶故都承平歲月里一年的節日生活,定有物是人非之感。

    在我國古代,“日”可象征人間君王,所謂“日為陽精,人君之象”。君王所居之都城即被稱為“日下”,《世說新語·排調》“日下荀鳴鶴”之典即以“日下”指代西晉都城洛陽。清代,時人亦用“日下”指代都城北京。文康《兒女英雄傳》“緣起首回”云:“因所傳的是首善京都一樁公案,又名《日下新書》?!贝恕叭障隆奔粗浮笆咨凭┒肌北本?。以“日下”命名的筆記,有朱彝尊《日下舊聞》、于敏中等敕修《日下舊聞考》、闕名《日下尊聞錄》、小鐵笛道人《日下看花記》等。

    朱彝尊《日下舊聞》分星土、世紀、形勝、宮室、城市、郊坰等13門,共42卷。朱彝尊,字錫鬯,號竹垞,浙江秀水(今嘉興)人,康熙十八年(1679)應博學鴻詞科,以布衣授翰林院檢討,參與修撰《明史》??滴醵辏?684),朱彝尊謫居于宣南古藤書屋,期間,有感于“故老淪亡,遺書散失,歷年愈久,陳跡愈不可得而尋矣”,遂從1600余種歷代圖籍中輯錄遠古至明代的北京史料,搜訪北京掌故遺跡,撰成《日下舊聞》。其序云:“今之京師,……元曰大都,明曰北京,皇朝因之,以統萬國。宮殿井邑之繁麗,倉廩府庫之充實,詩所云四方之極者也?!笨梢姡煲妥鹨浴叭障隆狈Q呼北京,是對北京都城地位的肯定,也是對傳統都城意象的接續。此書記事上自軒轅,下迄明末,不述清代之事。該書有姜宸英、高士奇、馮溥等人的序言,此為探究作者著述心態的重要資料。姜宸英序曰:“是編摭拾止于前代軼事,然觀其所述,……其以翼經而補史之所不及者,尤作書之深意,不可以無察也。”高士奇序曰:“嘗思我朝當聲名文物之盛,據天下形勢之雄,控制中外,遐邇向化,梯航萬邦,時集都下。欲著燕京一書垂示永久,補前人所未逮?!瓪q癸亥,與同年友竹垞偕侍直廬,每言及此,慨焉興嘆。彈指五年,竹垞日下舊聞之書成,……使有班孟堅者出,當必取之為史家之一助也?!鄙鲜鲂蜓猿浞挚隙嗽摃媸?、以史為鑒之作用,至于是否寄寓故國之思、亡國之痛,則只能揣測了。

    《日下舊聞》之后,又有《日下舊聞考》。該書由乾隆下旨敕修,于敏中、英廉等領銜,在《日下舊聞》的基礎上編纂而成,雖仍沿用《日下舊聞》的體例和編次目錄,但內容和篇幅大為增加,分18門,共160卷。該書始修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成書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關于該書編纂之目的,乾隆諭旨稱:“使天下萬世,知皇都閎麗,信而有征,用以廣見聞而供研煉?!鼻》浅V匾曉摃木幾?,其題詞一曰:

    重考彝尊書以成,七言權當序而行。名因日下荀鳴鶴,跡逮春明孫北平。掛漏豈無補所闕?淆訛時有校從精。百年熙皞繁文物,似勝三都及兩京。

    乾隆特別提及“日下”之書名,可見他非常贊同朱彝尊以“日下”指代北京。都城作為國家的政治、文化中心,具有特殊的歷史地位。正統王朝理應確立其都城的正統地位。北京的正統性,不僅源于元明以來都城的傳承,更來自大清帝國王朝的正統地位。正統帝王當仁不讓為“日”,帝王所居之處即為“日下”。這既是對自我的肯定,也是對大清王朝的肯定。這種稱呼,顯然較之“長安”“春明”更具政治意義。乾隆十八年(1753),乾隆書寫并敕立《帝都篇》《皇都篇》御制碑于永定門燕墩。在兩篇碑文中,乾隆比較了西周鎬京、東周洛邑(洛陽)、漢唐長安(西安)與明清北京城,認為北京是當之無愧的帝都,贊美北京“惟彼陶唐此冀方,上應帝車曰開陽”,“地靈信比長安長”,“富乎盛矣日中央”。從這兩篇碑文,亦可見乾隆對都城北京地位的推崇。

    《日下舊聞考》編纂者最能揣摩乾隆之旨意。在英廉等人上書中,不惜筆墨為北京“正京師之號”:此地“經天曜帝座之垣”,“括地志神畿之府”,有“龍盤鳳舞之祥”、“棋布星羅之勢”,延“千百國朝宗之盛”、“億萬年祚世之長”。同時,還大肆夸耀“今日”北京之盛況,頌圣之意溢于言表。在正文中,編撰者也不吝贊美之辭??梢哉f,《日下舊聞考》就是對乾隆《帝都篇》《皇都篇》的具體詮釋。

    以“日下”命名的筆記還有闕名《日下尊聞錄》、小鐵笛道人《日下看花記》等?!度障伦鹇勪洝穼S浨宕鷮m廷苑囿,書中編入大量乾隆帝詩句。《日下看花記》記嘉慶初年都下各部伶人,原題《判花偶錄》(或名《判花小詠》)?!度障伦鹇勪洝放c《日下看花記》皆產生于嘉慶初年,所記內容迥異,卻皆用“日下”之名,應是受《日下舊聞考》影響所致。

    “春明”成為都城的代稱,源于唐代。唐都城長安的“東中門”名春明門,為進出京城之要道。唐代詩歌喜用春明門代指都城長安,如劉禹錫“莫道兩京非遠別,春明門外即天涯?!保ā逗土詈喙珓e牡丹》)宋以后,文人亦用“春明”指代都城,如明代李東陽“極目春明門外路,扁舟明日定天津?!保ā赌君S先生將登舟以詩見寄次韻》之二)春明門見證了大唐帝國的崩塌,“(黃巢)陷京師,入自春明門,升太極殿”(《新唐書·黃巢傳》)。大唐帝國的榮光與末世崩塌的蒼涼,形成巨大反差,恍若南柯一夢。于是,都城文學書寫與“夢”文學書寫相結合,組合成“春明”“夢”意象,承載著文人回首故國、盛世、都城、朝堂、仕宦等的復雜心緒。“春明”“夢”意象廣泛存在于文人詩詞之中,如清代錢謙益“春明之夢已殘,京華之書久絕。”(《寄長安諸公書》)梁章鉅“三年皮骨走崢嶸,夢到春明身已輕?!保ā稓w田瑣記·北東園日記詩》)

    以“春明”命名的筆記,有孫承澤《春明夢余錄》、俞蛟《春明叢說》、何剛德《春明夢錄》、讓廉《春明歲時瑣記》等。俞蛟《春明叢說》以“春明”命名,從書前小序看,“春明”與“長安”“都下”都指北京,有一定的隨意性。《春明歲時瑣記》作者讓廉另著有《京都風俗志》,二書內容高度重合。從《春明歲時瑣記》末句“余雖陋,敢志京都一歲之遺俗如此也”推測,書名“春明”應是強調該書所記乃“遺俗”。孫承澤《春明夢余錄》與何剛德《春明夢錄》,書名僅差一字,其中寓意也有相似之處。

    孫承澤《春明夢余錄》記明代北京的建置、形勝、城池、宮闕、壇廟、官署、名跡、寺廟、陵園等,《四庫全書總目》云:“于明代舊聞,采摭頗悉,一朝掌故,實多賴是書以存。”《春明夢余錄》書名中的“春明”“夢”并非隨意之筆,當有深意存焉。孫承澤,字耳北,號北海、退谷等,順天府大興縣人(北京大興人)。孫承澤初入東林,繼降大順,后附大清,氣節有虧,為人所輕。他臨終前曾賦詩:“進退死生兩大事,孤心留取照幽墟?!薄洞好鲏粲噤洝纷饔趯O承澤退居西山期間,以“春明”指代北京,應是強調該書“丁鼎革之際,追記春明繁盛”,“以志滄桑之感”。

    清遺民何剛德再作《春明夢錄》。何剛德,字肖雅,號平齋,福建閩侯(今福州)人,光緒三年(1877)進士。該書作于壬戌年(1922),作者已年近七旬,其序云:“回憶七十年來,身世所經歷,耳目所接觸,幾如云煙過眼,渺然而無可捉拿?!糜讶艘浴洞好鳌芬讳?,可以存掌故而補遺佚,慫恿付梓。因復加刊削,屬諸手民。非敢言問世也,亦藉以志世變已耳?!庇赏砬迦朊駠本┰馐軒锥唷笆雷儭?。作者筆下,承平年代的北京,“京師為首善之區,鐘虡所在,觀聽肅焉”,“人言朋友之樂無如京師,蓋于飲食酬酢外獨得真趣也”;而亂象叢生的北京,則“法越構釁,黨派漸歧,乃激成甲午中東之戰”,“黨禍萌芽,潛滋暗長,戊戌政變,庚子拳亂”,兩者形成巨大反差,作者“回首春明,重溫舊夢,不禁百端交集已”,確實是世事滄桑、人生如夢。

    從“長安”“日下”到“春明”,北京作為都城的形象在明清筆記中得到突顯,傳統的都城意象得以延續與生發。蔣一葵的《長安客話》突出了北京的京師地位;朱彝尊《日下舊聞》中的“日下”通過《日下舊聞考》將北京作為都城的正統性、優越性體現得淋漓盡致;孫承澤《春明夢余錄》、何剛德《春明夢錄》以“春明夢”或隱或顯“追記春明繁盛”“以志滄桑之感”。“長安”“日下”“春明”,同為都城意象,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著錄心態下,亦有不同寓意。

    四、天府、宸垣與天咫:

    都城地緣優勢的彰顯與嗟嘆

    在諸多北京稱謂中,“天府”“宸垣”“天咫”大體上以“地”命名,彰顯的是北京作為都城的地域優勢。以此為書名者有孫承澤《天府廣記》、吳長元《宸垣識略》、震鈞《天咫偶聞》等,三書皆歸入《四庫全書》地理類。

    天府,本有天子府庫之義,引申為物產富饒、地勢形便之地。三國時,蜀國都城成都即被譽為“天府之國”。孫承澤的《天府廣記》以“天府”代指北京?!短旄畯V記》內容上與《春明夢余錄》重合率頗高,不過“《春明夢余錄》偏重于明代的典章制度,而《天府廣記》則偏重于人物、藝文,以上兩書各有側重,相互補充,可以共讀,并存不廢?!睂O承澤為何80高齡還要編撰《天府廣記》,且將北京之代稱“春明”改為“天府”?稱北京為“天府”,并非始于孫承澤,乃始于先秦?!度障屡f聞》所引《戰國策》云:“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云中、九原,南有滹沱、易水,民雖不佃作而足于棗栗,此所謂天府者也?!痹鲿r期,北京亦有“天府”之稱?!度障屡f聞》所引《輟耕錄》云:“至元四年正月,城京師,以為天下本。右擁太行,左注滄海,撫中原,正南面,枕居庸,奠朔方。峙萬歲山,浚太液池,派玉泉,通金水,縈畿帶甸,負山引河。壯哉帝居,擇此天府?!笨梢哉f,“天府”是北京的熟稱之一,孫承澤改“春明”為“天府”,并無不妥。至于改名之原因,孫承澤本人無說明,后人只能揣測。從字面上看,“春明”一詞,因前人的闡發,不僅有指代都城之意,或許還有世事滄桑之感,主觀色彩濃厚。而“天府”則側重地域之優越,更具客觀性。淡化政治色彩,或許正是孫承澤改“春明”為“天府”的原因。

    “宸垣”亦代指北京,吳長元《宸垣識略》即以此命名。“宸”字本義為屋檐、屋邊,引申為帝王的住處、王位的代稱等,“宸垣”即帝王所居之城?!跺吩R略》系根據《日下舊聞》和《日下舊聞考》兩書提綱挈領,增刪重寫而成。因有以資游覽之目的,又增王侯甲第與名人故宅,并繪制有18幅地圖。吳長元生平履歷不詳,邵晉涵、余集在《宸垣識略》的序言中對其有簡要評價。邵晉涵稱其“久客都下,雅才洽聞。公卿士大夫爭招致仇校藝文,益充拓其識。博觀而約取,以身所涉歷,融洽前言,編纂成書,題曰宸垣識略?!庇嗉Q其“客京師十余載,以著述自娛”,“將擬為帝京景物、長安可游之續”。邵晉涵為史學家、經學家,余集為畫家、藏書家,皆入四庫全書館任編修。二人同為《宸垣識略》作序,且對吳長元贊譽有加,可見吳并非籍籍無名之輩。

    邵晉涵在序言中還分析了吳長元編撰之目的,“吳君沐浴雅化,親見輦轂聲華之盛,卿云賡和,協以衢歌,翔和輯慶之景象,薈萃簡編”,“將使四方萬國,俱得望光耀之逡躔,戴景承暉”。邵晉涵此言與《日下舊聞考》英廉等人的上書,非常相似。吳長元為何用“宸垣”之名?就作書目的而言,作為以資游覽的書籍,應與敕修之書相區分,故應重新命名。而從字義來看,“宸垣”與“日下”都有帝王之城的意思。且較之《日下舊聞考》,《宸垣識略》小而精,所述范圍縮小至京師地域。“日下”在乾隆筆下更多地指向“冀方”,而“宸垣”顯然區域更小,更多地指向北京城。因此,對應全書的內容,“宸垣”顯然更為恰當。

    清末震鈞則將北京風土掌故雜記命名為《天咫偶聞》,“天咫”成為北京的又一代稱。有學者考證震鈞所用“天咫”的含義,認為“天咫”是以“距天咫尺”衍變為“咫尺帝王邊”來代指北京?!疤戾搿睘榈弁跛又?,毋庸置疑。但震鈞以此指代北京,蘊意或更深。震鈞,字在廷(亭),號涉江,鑲紅旗滿洲人,瓜爾佳氏。瓜爾佳氏系滿洲八大姓之一,震鈞在《天咫偶聞》中介紹其家世曰:“昔我始祖于天命二年歸朝,以二等侍衛事太祖、太宗扈蹕入關,定鼎京師。暨我二世祖、三世祖,亦克承前烈,以畢前人之勛。遂以造我區宇,用奠京師于金湯焉。……吾宗之入本朝,蓋二百八十年于茲矣。其始居陪京者三十年,居京師者二百五十年。”于震鈞而言,北京是國都,也是家園。居天子之側,處“天咫”之地,自豪感油然而生。然震鈞顯然生不逢時,他生于晚清,一生歷經咸豐、同治、光緒、宣統四朝。期間,清王朝爆發了“庚申之役”“甲申之役”“甲午之役”“庚子之役”、太平天國運動與義和團運動等,最終王朝覆滅。歷經北京之變故與個人之沉浮,震鈞“繩《夢華》、《夢粱》二錄之前蹤者”,從光緒二十一年(1895)開始“信手條記”,至光緒二十九年(1903),完成《天咫偶聞》一書,希望“睹承平面目者,庶其于此求之”。書成之時,震鈞感慨萬千,“追溯舊事,正不異玉堂天上之嗟。嗚呼!昔日之笑歌,所以釀今朝之血淚也”。此處“玉堂天上”與“天咫”同義,同指北京。震鈞回首北京,“昔日之笑歌”與“今朝之血淚”形成鮮明對照?!疤戾搿币辉~有濃厚的撫今追昔之感,雖曰“天咫”,卻也是“咫尺天涯”。

    在“天府”“宸垣”“天咫”這組稱謂之中,孫承澤以“天府”淡化“春明”的濃烈色彩,以突顯北京乃物產富饒、形勢險峻之地;吳長元以“宸垣”替“日下”,帝居之氣象仍在,指向則更為集中;震鈞以“天咫”指代北京,昔日北京之“笑歌”,看似“天咫”,實乃咫尺天涯。占據地勢優越的“帝居”北京,最終也挽救不了大清王朝崩塌的命運。

    五、燕都、燕京與燕臺:

    去都城印記的城市記憶

    在諸多北京稱謂中,以“燕”為核心的稱謂最具歷史感,“燕都”“燕京”“燕臺”即為典型。前文所述“帝京”“日下”“宸垣”等,為都城之統稱,僅在特定時空特殊語境中指向北京?!把喽肌薄把嗑薄把嗯_”則不同,它們是實實在在的北京地名,從遼金以來一以貫之。

    “燕”既指周代的燕都,也指遼代的燕京?!堕L安客話》“古燕京”條曰:“燕以燕山得名。武王克商,封召公奭于北燕?!窬熤梁笪菏贾醚嗫?。石晉割賂契丹,改曰燕京。宋宣和中改名燕山府”。此后,又歷經大都、北平、北京諸名稱,但“燕”的舊稱一直流傳。

    明清筆記中,以“燕都”命名者,有明代孫國敉《燕都游覽志》(已佚)、徐應芬《燕都識余》、錢邦芑《燕都紀變》、馮夢龍《燕都日記》等。后三部書皆記述北京甲申之變,以“燕都”代指特殊世變中的北京,其原因或許是受遼燕京變故相關文獻《平燕錄》《入燕錄》《陷燕錄》等影響,或許是在特定時局下的避諱??傊?,在甲申之變的相關筆記中,“燕都”成為“舊京”的代名詞。民國時期,陳宗蕃于“舊京之淑園”編著《燕都叢考》一書。作者感嘆“亭園夷為邱墟,林木摧于樵牧。月明華表,傷城郭之已非;春滿平蕪,問王孫其安在?”再次以“燕都”命名此“黍離之作”。

    進入清代,“燕京”之名頗受青睞。以“燕京”命名者,有清代闕名《燕京雜記》、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等?!堆嗑╇s記》作者已無可考,僅知其為嘉慶以后的人。該書主要記述北京歲時風俗、名勝古跡、園林景觀、名人故居、京師風尚、地方物產等,對市井生活著墨尤多。《燕京雜記》存《屑玉叢談初集》本,卷首有蔡爾康作于光緒四年(1878)的《燕京雜記序》,其序評價該書曰:“里巷瑣屑,藉作掌故,風塵跋涉,悉有心得,故能上述天時,下紀土宜,中參人事,旁志物產,原原本本,炳炳烺烺,……又何必侈述乎皇居,高談乎帝所,致冒目盲之誚,兼蹈臆度之鄙”。這說明此書的重點恰恰不在“皇居”與“帝所”,而在于“燕京”的“里巷瑣屑”,因此命名為“雜記”。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寫成于光緒二十六年(1900),初版于光緒三十二年(1906)。作為一部“歲時”文獻,該書重在記述北京人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究其大旨,無非風俗、游覽、物產、技藝四門而已?!?/p>

    《光緒順天府志·藝文志》評價《燕京雜記》曰:“此書雜記京師服食、器用、時節、頗為詳備,……署名不曰京師,而曰燕京,尚沿舊說之誤?!睍把嗑贝_實是“沿舊說”,但不能定論為“誤”。其實,書名“燕京”,更能突顯燕地之風土。無論是“里巷瑣屑”,還是“風俗、游覽、物產、技藝”,皆非一時所能形成,亦非某一朝所獨有,具有一定的持續性與穩定性?!把嗑敝Q謂,較之“帝京”“京師”“日下”等,更能體現北京的悠久歷史與獨特的民風民俗。因其著眼于燕地而不是都城,其視角更多地聚焦于市井與民眾,故而具有濃厚的世俗色彩。

    “燕臺”即“黃金臺”,后代指北京。燕昭王所筑之“黃金臺”在定興,北京城之“黃金臺”為后筑。關于“黃金臺”,蔣一葵《長安客話》,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等書皆有記載,如《長安客話》云:“都城黃金臺,出朝陽門循濠而南,至東南角,巋然一土阜是也。日薄崦嵫,茫茫落落,吊古之士,登斯臺者,輒低回睠顧,有千秋靈氣之想。京師八景有曰'金臺夕照’,即此?!标P于朝陽門外“黃金臺”的具體地址,周汝昌曾撰文予以考證?!兜劬┚拔锫浴犯戒浂嗍孜娜艘髟仭包S金臺”之詩,可見其素為文人所鐘愛。順治、康熙年間京師詩壇的“燕臺七子”“燕臺十子”,皆取名于此。以“燕臺”命名者,還有舊題為項惟貞所撰《燕臺筆錄》,據《光緒順天府志》考:“惟貞,秀水人,彝尊門人。此書即《日下舊聞》內風俗一門”。查揆所作竹枝詞集,亦名《燕臺口號一百首》。

    清代北京花譜,亦多以“燕”為名。清代北京,士優交往被視為風雅之事,文人樂于以此為談資,甚至編撰集子以流傳。播花居士言:“都中伶人之盛,由來久矣。而文人學士為之作花譜、花榜者,亦復汗牛充棟。名作如林,續貂匪易。”明萬歷間,北京已出現品評女妓專書《燕都妓品》。成書于乾隆五十年(1785)的《燕蘭小譜》,為現存清代梨園花譜中最早的一種?!堆嗵m小譜》作者“安樂山樵”,實即《宸垣識略》的作者吳長元。在《宸垣識略》中,吳長元以“宸垣”指代北京;而吟詠梨園之“花譜”,則以“燕”指代北京。與“宸垣”相比,“燕”顯然更具世俗色彩?;蛟S是受此開山之作的影響,后世的京師“花譜”多以“燕臺”“金臺”命名,如播花居士《燕臺集艷》、華胥大夫《金臺殘淚記》、粟海庵居士《燕臺鴻爪集》、蜀西樵也《燕臺花事錄》等。

    燕都、燕京與燕臺,有著強烈的在地感。作為京師北京的舊稱,它們似乎有意回避或忽略北京作為京師的地位,呈現去都城印記的傾向。特別是《燕京雜記》《燕蘭小譜》等書中的“燕京”“燕臺”,不是“皇居”與“帝所”,而是蕓蕓眾生生活的凡俗之城。

    結 語

    明清筆記書名中,還有以“人海”(查慎行《人海記》)、“六街”(馮勖《六街花事》)代指北京者;亦有標北京某特定區域者,如顧炎武《昌平山水記》、沈榜《宛署雜記》、高士奇《金鰲退食筆記》等。當然,也有書名未含北京稱謂而實寫北京者,如戴璐《藤陰雜記》、昭梿《嘯亭雜錄》、福格《聽雨叢談》等。還有非專寫北京而涉及北京者,如陸容《菽園雜記》、陸深《玉堂漫筆》、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劉廷璣《在園雜志》、王士禎《池北偶談》、陳康祺《郎潛紀聞》、姚元之《竹葉亭雜記》等。限于篇幅,本文僅以筆記書名中的四組典型稱謂為考察對象。

    此四組北京稱謂,用之于筆記書名,雖不排除個別的隨意性,但總體而言,作者皆有所寄托。前三組稱謂,作為都城北京的代稱,既有《帝京景物略》中“帝京”的巍然氣象,《日下舊聞考》《宸垣識略》中“日下”“宸垣”的盛世繁華,也有回首“舊京”“春明”夢醒后難以言說的復雜心態及好景不在、咫尺天涯的泣血悲痛。都城意象在這三組稱謂中得到深刻的體現。“燕都”“燕京”與“燕臺”,作為北京的舊稱,或指向特定政治語境中的北京,或指向凡俗之城的北京,最能突顯北京的地域性特征。這些稱謂,指向不同,蘊意有別,共同凝結成復雜的都城北京意象,即明清文人筆下的北京記憶。由此可考察古代文學中的都城北京書寫,亦可思考其背后的人文內涵和文化傳承諸話題,具有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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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版 | 徐雅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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