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太守到一介布衣 ——長篇小說《張仲景傳》荊州辭官 文圖|張天敏 編者按：本號曾刊發著名作家張天敏老師《張天敏 | 千年謎案——“醫圣張仲景”落榜漢史真相》一文，今天的文字，是來自張天敏老師已經出版發行的長篇歷史小說《張仲景傳》原文節選，“荊州辭官”為你解密了：醫圣張仲景從太守到一介布衣的時代背景和心系蒼生的大醫人生。  荊州府的午后，劉表該喝湯藥了。他的手剛觸摸到藥碗，就有吏來報，長沙太守張仲景到。 劉表長出一口氣，簡單整理下衣袍，稍時鎮定，就見張仲景進來了，拱手施禮，低聲道：大人，下官來遲了。劉表下意識的推一下藥碗，手有失分寸，推得過猛，藥湯濺了出來。他問：“吾托人傳信數次，你遲遲不來，是何原因？” 張仲景算著劉大人有五六次約見，都沒成行，自己實有不妥，可長沙多少病患纏身，他知情否，會給自己分辯的機會否。他木訥地站在劉表案前，不見劉表讓座，一時不知怎樣是好。當聞到草藥味，他馬上心生敏感，上前半步看看藥湯，想問劉表患了什么癥候，喝了誰的藥，他只聞到了連翹與山藥的味道。但見劉表神情冷厲，他渾身很是不自在，即改口道：大人，長沙病夫多如麻，城南爆發了霍拉痢大疫，危及村民性命，下官一進病夫群里，片刻不敢消停。 劉表的聲調稍有提高，說：你到底是郎中啊還是太守，怎能為個芝麻籽兒丟掉大西瓜。 大人舉我孝廉，下官銘記在懷，可沒想長沙病夫太多，吾不忍丟棄病患，見死不救。 劉表繼續加重語氣，說：那你維護住政局了嗎，履行職守了沒。當前上邊局勢大亂，各郡縣選主到了十字路口，只有你張長沙渾然不覺。 張仲景拱手施禮道：下官知道劉備曹操為爭天下，點起的戰火狼煙四起。你是不是想勸下官選主劉備，可我心里只有關天人命，顧不上爭雄稱霸之事。 劉表聲厲說：你倒是料事如神，是的，只因劉備出身皇室，天下共認的霸主，他在新野當縣令愛民如子，民心所向，此主天下哪有二人。現只有歸于劉備才有出路，你坐守荊州半壁江山，不是你想的建個醫堂，醫個病夫就了得的。 仲景聽出，劉表執著的語氣和表情，隱著深沉的焦慮與怨憤。正在二者僵局難以調和時，門外又生生插來一曲，有差役來報：長沙有鄉民聚眾請愿。仲景有點驚異，一時丈二和尚。劉表下令火速驅散刁民，違者捕，重者斬！差役出去又返來，報：鄉民手持棍棒菜刀，與守門役打了起來。 劉表當即暴怒，指著仲景，嚴厲命令：你地盤上的人竄來造次，速去平亂！ 仲景跟著差役走到門口，見外邊圍著黑壓壓的鄉民，張鄉紳站在前頭，赤眉瞪眼的辯駁，卻沒見打架跡象。仲景猜著，鄉民們是盼著自己去醫病未果，才追來的。仲景朝大家擺手，高聲道：鄉親們，我理解你們求醫心切，但這樣越級上訪不妥，還會加重我罪過。 張鄉紳舉起手里大刀，吼著：張長沙為民醫病，誰敢加罪于他，天不答應，地不從命！眾人跟著高聲復呼。 仲景更急切的邊打手勢，邊登到上馬石上，說：大家再吵下去，真會加重吾罪，速回去吧，要相信劉大人，相信天理良知！ 鄉民們嚅嚅的退下去了。仲景轉回來走到劉表案前，申明鄉民之舉與己無關。 劉表瓷著臉，說：我在皇帝面前力薦于你，把長沙地盤交于你，就是叫你去診病夫，去招引叛者來暴亂的？  仲景說：我只是想，為供養我們稻糧布衣的百姓，賜一份安康。 劉表猛拍案子，問：你，還在發郎中之言，想郎中之事，可你是一郡太守哇，單說為何聚眾鬧事，說！ 張仲景拱手表白：大人，他們自發前來，下官真不知原由。 你前腳到，他們后腳來，世上有此等巧合？ 張仲景頭上的筋鼓起了，心里緊張，臉色憂郁，只是無語。 劉表又問：為什么不說，心里有鬼是吧。 我還是那句話，偏遠山區無數病夫患上霍拉痢，烈性傳染癥如傳開，江南不知要死傷多少人，毀掉多少家庭。下官忙得連飯都吃不上，哪有空搗鼓是非？ 你重醫輕政，說輕了是不務正業，說重了是抗令謀反。 看著劉表臉上慍惱，神色異常難看，感到此人也是個重權，不顧百姓死活的昏官，是自已面前的一座大山。要翻過去，得費多少口舌，耗多少心血，厚多少臉皮，黑多少心腸，才可以達到啊！這簡直是逼人上青天的。他內存千言，不愿再表白一字，并悵嘆，當初曾經的同仁，現已分道，背向而去。他內心的壓抑已達極限，憂世傷生的感懷也迭加得沉重無比。他說：大人，你言重了！ 劉表嗵地站起來，因暴怒而激憤的眼里，噴著紅光。此時若是別人，他早就呼喚左右拉下去施刑，最少三十瑯玡棒痛出惡氣。可面對名醫郎中，還立志著典志，怒火起多少回壓多少回，他氣得抖著胡子，手不時往身后墻上的掛劍上虛繞，繞幾繞沒實抓一回。他指著仲景，說：張仲景，你才不配位呀你，來人，帶下去南獄面壁思過三日。 張仲景發現劉表的手幾次往寶劍上繞，可能涉嫌殺人心起，最后才叫人關入南獄。他及時打個手勢，說：慢，大人，長沙不少病夫在等醫，吾在此耽誤的時光，都是在延誤病夫性命的，這才是真正的犯罪，大人應由吾去！ 劉表吃驚地問：去？你想走嗎，選主一事何去何從？ 仲景沉吟道：如果你一定要下官在罪惡滔天的烽火里，選主媚權趨勢，幫兇造孽，那我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劉表見話峰逆轉，驚異地盯住他，問：你想如何，說？ 我愿辭官歸野。 你，你想在關鍵時刻摞挑子嗎？我問你，有縣令舉報你濫殺巫師，身戴滔天罪行，我為什么沒問罪你，你可知否？ 仲景早就料到劉表傳他，是有人誣告，但從無閑功夫理會這事。他一想到此，就覺累心，想著要把這誣陷糾過來，得耗掉多少心血時間，費多少周折麻煩，他只愿相信人在做，天在看，頭上三尺有神明，時間會讓所有黑白各歸原點，公道是自然天地人。他沉重地說：吾實在不想為此職耗心勞神了，緘口一切分辨解釋。吾不是沒有時光精力，而是失了興致，求大人放我走吧，吾與官天各一方，才是正經正道。 仲景說罷，如釋重負，平靜的摘官帽，脫官袍，寒著臉放到劉表案上，說：郡府太守職高權重，會有人爭，而懸壺濟世的郎中，天下稀有。吾有負劉大人，定不負眾蒼生！吾不為良相，必為良醫！ 說罷，仲景退開兩步，一臉莊嚴的肅立待復。 劉表一臉鐵青，抬手拍案，看一眼仲景，又想喚人拉下去重刑伺候。可他又忍住了，這位叱咤風云，權傾一方的漢朝重吏，又一次在良醫面前抑止了權威。眼看酒逢異己，話不投機，他抬起顫抖的手，語無倫次地指著仲景，說：好，我成全你張仲景，你打這門走出去，就可以走鄉串村四野漂流了，你混到什么地步，都是因果相報。不過，我還有最后一句話告知，我劉景升一生最大的過失，就是舉一個郎中從仕，不務正業，叛經離道，誤國誤政。說罷，起身拐到轉堂廊道里，背著手站那兒，如一根木樁。  張仲景被晾在空落落的廳堂里，忽然有一種轉世的感覺，平常把政事看成包袱，此時竟一句話拍了板，終是放下重荷，將回到老本行里與良民百姓相伴。可他剛轉身走到門口，又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好像喝過烈酒加麻辣湯，苦辣酸甜百味雜陳，一起滾騰，他停下腳步，說：吾送大人個好方術，藥只六味：地黃，山藥，山萸肉，茯苓，澤瀉，牡丹皮，大人常服此藥，可營衛氣脈。吾汝一別兩寬，從此朝野茫茫，還望大人保重！ 劉表仍站在轉堂里，木樁般一絲不動，也不敢轉過臉來。因為他赧愧的眼里，含著欲零的淚。 這是他一生從未經過的困窘與無奈，就連他兒子不肖，政局震蕩，都沒有如此撼心。仲景悵然走出府門，忽想起自已的馬，也不顧得去找了，只想盡快離開荊州府，去長沙城南把脈病夫，救扶傷殘。走出城門時，忽聽身后馬蹄聲，扭頭一看，泛衛王社跟了過來，泛衛牽著他的馬，遞過來韁繩叫他騎，聲音低若清風，臉邊有淚。 仲景淺笑笑，擺手說：以前多少山水都徒步走過了，今兒再走一番，叫老身過過布衣草民的癮。說著叫泛衛王社先走，到前頭找個飯店在那等。 又走一段路，仲景聽見后邊傳來得得聲。他回頭一看，是荊州府一差役，騎著馬牽著毛驢過來了。走到他旁邊也不往前超，也不往后拉，不緊不慢地隨著他。仲景故意往后落幾步，差役也慢下來。他干脆停住腳步，問：有事請講。 差役說：劉大人怕你摸黑路不放心，派我送毛驢來，愿你路上多保重！劉大人還說，時逢亂世，你辭官后如遇難境，就來找他，他還會護你周全。 仲景內心五味雜陳，雙手拱起施禮道：請轉告劉大人，張仲景在此謝恩！ ......（張天敏長篇小說《張仲景傳》節選）  【作者簡介】張天敏，魯迅文學院作家班畢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鄧州市作協主席，南陽市第三、四屆人大代表。著有長篇小說《女人橋》、長篇歷史小說《張仲景》、長篇網絡小說《情人山莊》，最新出版六十萬字長篇小說《張仲景傳》。小說集《半醒》，散文集《流年》，《逝夢的河》，發表出版作品近五百萬字，全部作品被中國現代文學館及各大院校館藏，其個人資料由中國作協編入百度百科，并錄入《中國作家詞典》《河南作家詞典》《南陽文化名人》《南陽文化叢書》《南陽作家群》。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