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的太陽灑在教室的玻璃窗，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著黑板上"距離畢業還有3天"的字樣出神。粉筆灰在光束中輕盈舞動，像極了我們即將散場的青春，輕盈卻又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同學們，把畢業紀念冊傳一下。"班主任李老師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那本淡藍色的紀念冊在課桌間傳遞，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時光在低語。我摩挲著封面燙金的校徽，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同樣明媚的九月，我們這群懵懂少年第一次走進這間教室時，眼睛里閃爍著的憧憬與不安。 放學鈴聲響起，班長提議去校門口的梧桐樹下合影。那棵百年老樹見證了我們三年的晨讀時光，此刻正飄落著絨絮，像下著一場溫柔的雪。阿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花瓣夾進語文書里；向來聒噪的章杰一反常態地沉默，只是反復撫摸著樹干上我們刻下的班級編號。當相機快門按下的瞬間，我看見李老師悄悄轉過身，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我們都知道，她是在擦拭突然涌出的淚水。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原來離別不是瞬間的事，而是一點一點在心中累積的過程。 收拾課桌時，一張泛黃的數學試卷從課本中滑落。那是高二期中考試，我因為粗心只得了78分。記得當時李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沒有責備，只是攤開試卷說："你看這道力學題，就像人生遇到的困難，找準支點就能撬動。"她講解的身影在夕陽里鍍上一層金邊。如今我的數學成績已經穩定在90分以上，抽屜里塞滿了各種競賽證書。原來成長就是這樣，在師長們的守望中，我們漸漸褪去青澀，學會在挫折中尋找前行的力量。 傍晚的操場上，我們班自發組織了一場告別賽。男生們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女生們三三兩兩坐在看臺上聊天。肖敏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一個鐵皮盒子："看，我收集了這三年的電影票根。"花花綠綠的票根上，字跡已經模糊，但《泰坦尼克號》《大話西游》這些名字依然清晰可辨。我們傳看著這些記憶的碎片，笑聲在暮色中格外清脆，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惆悵。 畢業典禮那天突降暴雨。當我們穿著統一的班服站在禮堂時，雨水正順著玻璃窗蜿蜒而下。校長說："這場雨是天空送給你們的畢業禮物，雨水滋養萬物，就像知識滋養心靈。"突然，陽光穿透云層，在雨簾中折射出彩虹。我們班不約而同地唱起了自創的班歌，歌聲混著雨聲，飄向遠方。我望著身邊同學們堅定的側臉，突然明白，我們即將奔赴的不僅是不同的大學，更是各自的人生舞臺。 離校前，我們在校園每個角落都留下了青春的印記：實驗室門框上貼滿簽名的便利貼，操場邊石階下埋著的時光膠囊，圖書館《飛鳥集》里夾著的合影。我和幾個好友在教學樓天臺上放飛紙飛機，看著它們載著夢想劃過湛藍的天空。每一架紙飛機都承載著一個約定：十年后，我們還要回到這里，看看彼此都長成了什么模樣。 辦理離校手續那天，我最后一個走出校門。回頭望見教學樓頂的鐘樓指向五點二十分——這個我們總是匆匆奔向食堂的時刻。夕陽把校園染成蜜糖色，梧桐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我想起入學第一天李老師說的話："三年后，你們會帶著不同的夢想離開這里，但請記住，這個校園永遠為你們保留著一份純真。" 如今，我已經在北海教書工作了兩年。每當備課到深夜，抬頭看見窗外梧桐樹的剪影，總會想起校園里的那棵老樹。職場生活遠比想象中復雜：方案被否定的挫敗感，同事間的微妙關系，改作業到凌晨的疲憊...但每當這時，我就會想起李老師說的"找準支點"的道理，想起同學們在球場上永不言棄的身影。這些記憶像一束光，照亮我前行的路。 上個月回母校看望李老師，她兩鬢已經斑白，但眼神依然溫暖。"工作還順利嗎？"她這樣問。我突然哽咽，那些在職場上強忍的委屈，那些獨自打拼的孤獨，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淚水。李老師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就像當年安慰考試失利的我一樣："記住，成長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在這個蟬鳴漸起的六月，我想起三毛的話："走得突然，我們來不及告別。這樣也好，因為我們永遠不告別。"是的，我們不曾真正告別，因為那些梧桐樹下的約定，那些教室里的歡笑，那些操場上的汗水，都已成為生命中最美的印記。它們不僅伴隨著我走過青蔥歲月，更在人生起伏中給予我力量，提醒我永遠不要忘記那個最初的自己。 如今，每當我路過高中校園，總會駐足片刻。看著穿校服的學弟學妹們嬉笑著跑過，仿佛看見當年的我們。那張畢業合照的邊角已經卷曲，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依然明亮如初。我知道，無論走得多遠，那個夏天，那棵梧桐，那群人，都將永遠定格在記憶中最美好的位置，成為我面對人生風雨時最溫暖的避風港。青春或許會散場，但那些梧桐樹下的印記，永遠鮮活如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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