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代書壇,當趙孟頫以“復古”之風重塑晉唐典雅時,另一位巨匠以狂放不羈的筆勢撕開了時代的審美邊界,他便是與趙孟頫并稱“元初二妙”的鮮于樞。其傳世草書《韓愈石鼓歌等唐詩》卷,恰似一曲穿越千年的筆墨交響,將韓愈詩中“鸞翔鳳翥眾仙下,珊瑚碧樹交枝柯”的磅礴意境,化作紙上奔涌的墨色洪流。這幅作品不僅是元代草書的巔峰之作,更以“雄劍倚天”的氣勢,在書法史上鐫刻下獨屬于鮮于樞的藝術密碼。 ![]() 鮮于樞(1246—1302),字伯機,號困學山民,其人生軌跡橫跨金元之際,仕途輾轉卻始終以筆墨為精神歸依。他與趙孟頫相交莫逆,卻在藝術取向上走向不同路徑——趙孟頫追慕“二王”的溫潤,鮮于樞則傾心張旭、懷素的狂草氣象,更將唐人“以詩入書”的傳統推向極致。 《韓愈石鼓歌》是唐代詩人韓愈為詠嘆西周石鼓文而作的長詩,詩中“雨淋日灸野火燎,鬼物守護煩撝呵”的蒼茫感,與“金繩鐵索鎖紐壯,古鼎躍水龍騰梭”的力量感,恰與鮮于樞的藝術氣質深度共鳴。他選擇以草書演繹此詩,并非簡單的文字抄寫,而是借韓愈的詩魂,釋放自己胸中的“磊落不平之氣”。觀此卷,可見筆鋒起落間,既有石鼓文的古拙基因,又有唐人狂草的抒情特質,形成跨越時空的藝術對話。 ![]() 1. 用筆如劍:骨力洞達的線條美學 鮮于樞的草書以“力”取勝,其筆鋒似含千鈞之力,在紙面上演繹“屋漏痕”與“折釵股”的剛柔并濟。卷中“鸞翔鳳翥”四字,起筆如劍出鞘,“鸞”字首筆側鋒切入,墨色由濃至淡間顯露出飛白的蒼茫;“翔”字豎彎鉤如驚蛇入草,線條中段驟然加粗,似壯士振臂,骨力暗藏于血肉之中。這種用筆打破了元代書壇偏于秀雅的慣性,以“雄強”為核心,讓每一根線條都成為情感的載體。 2. 結體開合:虛實相生的空間張力 在字態處理上,鮮于樞深諳“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的章法之道。如“珊瑚碧樹交枝柯”一句,“珊”字左部“王”旁緊縮如點,右部“冊”旁則縱筆拉長,形成左收右放的動態;“碧”字上半部分筆畫密集如星辰攢聚,下半部“石”旁則以粗重筆觸撐住重心,虛實對比間如奇峰突起。這種結體方式脫胎于懷素《自敘帖》的欹側之勢,卻融入了北方書家的雄渾氣魄,讓每個字都似有“扛鼎之力”。 3. 章法天成:節奏跌宕的墨象交響 整卷作品的節奏把控堪稱一絕,起首“張生手持石鼓文”數句,筆墨尚顯克制,字距行距疏朗,似序曲般娓娓道來;至“金繩鐵索鎖紐壯”處,筆勢陡然加速,連綿的筆畫如江河奔涌,“鎖紐”二字以破鋒連寫,墨色枯潤交替,恰似鐵鏈撞擊的鏗鏘之聲;結尾“羲之俗書趁姿媚”一句,筆鋒轉為沉郁,“俗”字末筆拖長如嘆息,與韓愈詩中“書貴瘦硬方通神”的感慨形成筆墨呼應。這種“行草相間、以勢貫之”的章法,讓觀者仿佛置身于一場筆墨的戲劇,隨線條起伏而心潮激蕩。 ![]() 元代書壇以“復古”為旗幟,多數書家在晉唐法度中尋求安穩,鮮于樞卻以“狂草”為突破口,在趙孟頫之外另立標桿。他的《石鼓歌》卷雖取法唐人,卻剔除了晚唐狂草過度追求怪誕的流弊,將“寫意”與“法度”熔鑄為一:其線條既有張旭“錐畫沙”的立體感,又避免了懷素某些作品中線條空滑的缺陷;其章法既有顛張狂素的奔放,又融入了魏晉小楷的含蓄韻致。這種“以古為新”的探索,直接影響了明代祝允明、王鐸等草書大家——祝允明的“狂草長卷”形制,王鐸“漲墨破體”的技法,皆可在鮮于樞筆下找到源頭。 ![]() 作為當代書法愛好者,凝視這幅《石鼓歌》卷,總能在筆墨的恣肆中感受到一種久違的生命力。在電腦字體泛濫的時代,鮮于樞的草書提醒我們:書法從不是機械的線條堆砌,而是書者性情的赤裸袒露。當他以狼毫飽蘸濃墨,在紙上疾走、頓挫、飛白時,筆下流淌的不僅是墨汁,更是一個文人在時代夾縫中對自由的吶喊。這種“以書抒懷”的精神,或許正是我們在臨摹古人碑帖時,最該繼承的核心密碼。 ![]() 若你也為這卷筆墨所動,不妨在評論區分享你對鮮于樞草書的理解——畢竟,真正的藝術共鳴,從來都在筆尖與心尖的碰撞之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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