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博物館-2：畢加索

馬菲克斯先生 2025-06-24 發(fā)布于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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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博物館的另一大亮點是畢加索的作品。這里是除巴塞羅那和巴黎的畢加索博物館以外，世界第三大畢加索作品收藏館，有超過九百件畢加索原作。

關于畢加索的生平，我在《兩牙行》中有過比較詳細的介紹，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找出來看看。我們在這里看到的最早一幅作品是1901年繪制的《蒙馬特小酒館》。這年2月，畢加索的好友、同樣來自西班牙的畫家卡薩吉馬斯（Carlos Casagemas，1880-1901）因失戀而自殺身亡。這一事件對畢加索觸動很大，令他陷入極度的悲傷之中，并在接下來的幾年里（1901-1904）進入他繪畫生涯的“藍色時期”。

位于巴黎十八區(qū)的蒙馬特是畢加索與卡薩吉馬斯初到巴黎時合租工作室的所在地，這間小酒館估計也是他們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再次來到這里時，斯人已逝，畢加索只能一個人喝悶酒了。憂郁的藍色調(diào)籠罩著畫面，畢加索用后印象派的簡潔筆法快速完成了這幅作品。法國藝術評論家查爾斯·莫里斯（Charles Morice，1860-1919）評價畢加索這一時期的繪畫時稱他看到了“無聊的悲傷”，但仍然能證明畢加索“真正的才華”。

1907年，畢加索和喬治·布拉克開始以一種全新的繪畫風格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們將主題拆解為基本的幾何元素，然后重新加以組合。他們同時從多個側面描繪物體，以便更全面地展現(xiàn)它們。由此產(chǎn)生的是：體積轉化為面積；前景、中景、背景合并為一個具有許多相互連接形狀的單一層次。為了強調(diào)表面的節(jié)奏，畫家經(jīng)常將自己的繪畫限制在灰色和棕色的色調(diào)中。這種全新的風格被稱為“分析立體主義”。

《拿曼陀林的女人》就是畢加索在1910年創(chuàng)作的分析立體主義風格繪畫。在這個立體主義的初期階段，藝術家們主要致力于靜物畫，包括書籍、花瓶、樂器等。1910年畢加索和布拉克幾乎同時繪制了《拿曼陀林的女人》這一相同主題，據(jù)說是他們在1909年參觀了秋季沙龍舉辦的《柯羅人物畫回顧展》后受到的啟發(fā)。巴比松畫派代表人物卡米爾·柯羅（Camille Corot，1796-1875）筆下的同名畫作向他們展示了如何通過樂器的加入為所描繪的人物注入靜物畫的平靜。畢加索做了很多探索，我找來他同一年就同一主題繪制的另一幅做對比。這幅現(xiàn)存于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MoMA）的作品更具象一些。相比之下，科隆這幅的人物和樂器造型更難識別。側坐女人的身體軸線和曼陀林的形狀只能靠猜，不提畫名可能觀眾根本不會往那方面想。實際上，畫家在尋求畫面所有部分的節(jié)奏整合。為了增加形態(tài)在空間上的可塑性，色階大大降低，縮減為棕色和灰色。從中可以看出，分析立體主義畫家側重于分析、解剖物體形態(tài)，藝術家更傾向于直角和直線的表現(xiàn)形式，物體大而顏色敦厚。

進入1920年代，畢加索逐漸遠離立體主義，作品呈現(xiàn)出多種風格并置。比如這幅1922年創(chuàng)作的《穿綠色浴袍的女人》就呈現(xiàn)出新古典主義的特征。

1923年創(chuàng)作的《丑角，雙手交叉》也嘗試了不同方式。畫中人物是來自加泰羅尼亞的畫家哈辛托·薩爾瓦多（Jacint Salvadó，1892-1983），他初到巴黎時也為法國畫家做模特。這是他應畢加索的要求穿著工作室的小丑服飾讓畢加索畫的肖像。作為回報，畢加索買了他三幅畫并把一些畫商介紹給他。

畢加索以薩爾瓦多為模特一共畫了四幅肖像，科隆的是最后一幅，另外三幅現(xiàn)存于巴黎和巴塞爾。相比前三幅（我把巴塞爾的一幅附在后面做對比），科隆的這幅構圖更加概括、簡化和線性，已遠離自然主義，揭示出一種抽象、普遍和陳述性的趨勢。31歲的薩爾瓦多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年輕，渾身散發(fā)出一種內(nèi)在的寧靜和永恒的和諧，以經(jīng)典特征的美麗臉龐正對觀眾。內(nèi)斂而強烈的色彩（精細的灰色-粉紅色-赭色）讓人想起畢加索“玫瑰時期”（或稱粉紅色時期，1904-1906）的作品。丑角是畢加索最鐘愛的主題之一，出現(xiàn)在其繪畫的各個時期。

畢加索一生都在進行各種嘗試。我們在博物館的一個房間還看到他制作的一系列陶瓷制品。經(jīng)歷過二戰(zhàn)期間的孤立和沉寂之后，畢加索選擇到法國東南部的濱海小鎮(zhèn)瓦洛里斯生活和工作。1946年他參觀了當?shù)匾患颐麨轳R杜拉的陶瓷工作室，對使用黏土這種新的媒介進行創(chuàng)作感到異常興奮。工作室為他提供了必要的設備、材料和熟練工匠，協(xié)助他實現(xiàn)自己的陶瓷藝術愿景。畢加索既繪也塑，充分展示了他的多才多藝和創(chuàng)新手法。他在馬杜拉工作室制作的陶瓷制品，以其鮮艷的色彩、異想天開的圖案和俏皮的形式聞名于世。

這件橢圓形的瓷盤就是畢加索的一幅彩繪作品，創(chuàng)作于1947年，名為《坐在自然風景中的女人》。

畢加索在瓦洛里斯的大部分時光都是他在1943年認識的女畫家弗朗索瓦絲·吉洛（Fran?oise Gilot，1921-2023）陪伴度過的。她在德軍占領巴黎期間，與畢加索相識。當時的畢加索正與自己的第一任妻子芭蕾舞演員奧爾加·科克洛娃（Olga Khohlova，1891-1955）分居。當畢加索想搬到瓦洛里斯居住時，弗朗索瓦絲陪他來到這里并先后生下一兒一女。這幅畢加索1953年1月9日在瓦洛里斯創(chuàng)作的《一個讀書女人的頭像》很可能畫的就是這位女畫家。然而就在同一年，她毅然決然地帶著兩個孩子（一個4歲一個6歲）離開畢加索。隨后不久，畢加索就與馬杜拉陶瓷工作室的銷售員杰奎琳·羅克（Jacqueline Roque，1927-1986）住到了一起。

1955年，畢加索在戛納買下一幢別墅，搬到那里后他的繪畫轉向對古典杰作的重新詮釋。我們在巴塞羅那的畢加索博物館看到過他對委拉斯開茲（Diego Velázquez，1599-1660）經(jīng)典名作《宮娥圖》的重新演繹，這里看到了他對愛德華·馬奈名畫《草地上的午餐》的再創(chuàng)作。馬奈的那幅畫是1863年完成的，現(xiàn)存于巴黎奧賽美術館，我把它附在后面做個對比。可以看出，畢加索采用了超現(xiàn)實主義手法，構圖上更突出了曾引發(fā)巨大爭議的裸女。這幅畫創(chuàng)作于1961年，此時的畢加索已經(jīng)80歲高齡。應該說，重新詮釋古典大師的藝術對于老年畢加索也是一種娛樂活動，其特點是形式上的機智和內(nèi)容上的諷刺。

1960年代以來，畢加索一直在處理斜躺的女人這一主題。他在無數(shù)的繪畫、素描和平面作品中繪制了各種變化的版本。研究者認為這幅1968年的《斜躺的裸女與小鳥》參考了倫勃朗1636年的作品《達那厄》（現(xiàn)存于圣彼得堡，圖片附后做參考）。畢加索將這個女人的身體旋轉使其趴在床上同時又扭頭看手上的小鳥，呈現(xiàn)出一種難以置信的姿態(tài)。

畢加索的一生畫作很多，可是很少見到他的自畫像。當別人問起他時，他回答說：“我真的不太在意我自己的臉。”這幅1970年畢加索用很粗的筆觸繪制的《一個戴帽男人的半身像》被研究者認為是這位89歲畫家的自畫像。可能藝術家已經(jīng)預感到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陰森的紅色、冰冷的白色和許多黑色形成仿佛幽靈般的色彩組合。紅色讓人想起地獄之火，這個令人恐怖的頭被地獄之火包圍，只是一瞬間便會被燒毀。另一種解釋是這位年邁的畫家想表達：他的生命能量正在被無情地燃燒殆盡。

1973年4月8日，畢加索在家中病逝，享年9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