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煙雨里浮著。
青石板濕成墨玉,蜿蜒著鉆進柳簾深處。
雨是銀針,細細地織。
湖水醒著。碧色的綢面被針尖點破,又自己彌合。
一痕木舟泊在荇草間,像個忘詞的逗點。
她就在此時走來。
白旗袍裹著云霧,一段玉色的謎。
烏木傘骨撐開朦朧穹頂。
傘面上滑落的雨,在她肩外拉起水晶珠簾。
風過柳岸。
千條青絲拂動——是柳枝垂簾?抑或她的發梢在起舞?
柳浪忽而分開縫隙。
一抹玉色在綠煙中浮動。旗袍緞面泛著蚌珠微光,暗紋似游龍隱現。
風揉皺湖鏡。
漣漪晃碎她的倒影:青荇間浮動的素月,柳煙里游走的云魂。
岸邊灰欄沉默地勾線。
朱漆剝蝕處,恰好框住她腰肢輕折的弧度。
風忽撩起后襟。
一線玉色驚鴻閃過,比柳葉更薄的光。
小舟在遠處輕搖。
船影疊上她的背影,仿佛宣紙洇開兩筆墨。
她的步子踩著雨韻。
青石板上水花微綻,步步生蓮痕淺淡。
最怕是回眸。
傘檐稍抬,眸色比湖水更幽深。
柳煙遮不住那束光。
雨中行過。行過柳浪千重。湖水記得白影穿過雨簾的姿態,比不系之舟更自由。
傘影漸隱綠云深處。
惟有漣漪里的素月,還在水底輕輕呼吸——這驚鴻一瞥的美,竟比人間更真實,且比真實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