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就讀的小學,已經荒廢 年歲漸長,偶爾會回憶起我的小學,想起那些陪伴我年少時光的質樸寬和的小學老師們。他們,在這靜靜流淌的歲月里,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模樣呢? 1986年小學畢業,距今已近四十年,當年的老師們,大多已年逾古稀,想來,他們應該在某一處悠閑的所在,安享晚年吧。 他們的模樣,永遠停留在四十年前,依然清晰。尤其是頗為特別的數學老師——蔣老師。 上學必經之路,當時,常常在田埂上抓魚捉青蛙 自帶大米、飯盒,在食堂蒸飯,就著咸菜,便是午餐 數學老師姓蔣,大家都叫他“蔣神經”,因為蔣老師似乎患有間歇性精神病,而當地把精神病稱作“神經病”,所以大家才叫他“蔣神經”。 至于他為什么還仍可以在小學教書,我們就不明白了,也無人去懷疑,無人去質問。現在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很同情他的遭遇吧。 蔣老師中等個頭,戴副金屬框眼鏡。那時候,眼鏡是個稀奇的東西,畢竟,鄉村里,沒幾個人戴眼鏡,我們總認為,戴眼鏡的人應該更高級一點。 夏天,蔣老師上課的時候,總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就是很多城鎮或鄉村的老大爺們常常穿的那種白背心。腳上,穿著一雙鄉村里最常見的棕色涼鞋。是的,鄉村老師與鄉村村民的很大的差別便在于,老師們穿涼鞋,村民們穿拖鞋。 蔣老師似乎不很喜歡教數學,因為他總是在課堂上說“英語”——我們當時并不知道什么叫英語——我們認為凡是不像漢語的都是英語。 有一回數學課上,蔣老師笑嘻嘻地問我們:“你們想學英語嗎?” 我們當然大聲回答:“想!” “好,今天我就教你們說英語。”蔣老師指了指自己戴的眼鏡,“你們知道眼鏡用英語怎么說嗎?” “不知道!”我們頗為好奇,又很期待。 “眼鏡,用英語講就是'鼻子掛耳',來,大家跟我念,'鼻子掛耳'!” 我們跟著念“鼻子掛耳”,一開始念得慢,不大像英語,但連讀起來,語速加快,再帶點聲調,就特別像英語,很有點別樣的歧韻,居然在我們的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直到我讀高二的時候戴了眼鏡,我才明白“鼻子掛耳”的特殊內涵,也明白蔣老師講的“地道”的英語中包含有怎樣的智慧。 村民們說,蔣老師脾氣不好,常常罵人,有人說,那是因為他老婆跟別人跑了,家里發生重大變故,他一時難以接受,精神上便出了點問題。但蔣老師并不會打罵我們,可我們都非常怕他,也許是因為周圍人都認為他有“神經病”的緣故罷。 小學畢業后,我就沒有見到過蔣老師。 如今,快四十年了,蔣老師給我的最深印象,也僅有那句經典的“鼻子掛耳”了。 后來,聽人說,蔣老師光腳走在田埂上的時候,精神病發作,一頭扎在泥坑里。人們發現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后來,我也成了一名老師,聽到過許多關于教育的言論,比如,“老師的一句話可以造就一個人才,也可能毀滅一個天才”;比如,“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我從不認為老師有這么大的價值,或許,只是我沒有遇到過罷,我只是覺得,老師,大概就是領著孩子們認識世界的人,而對世界的認識,歸根結底還是靠孩子自己。蔣老師沒有留給我太多的印象,也沒有影響我的人生,也許,真實世界中的老師們大概都只是這個樣子吧。 我只知道,是蔣老師,第一個生動地告訴一個不諳世事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的孩子,“眼鏡”的另一種生動的說法,是“鼻子掛耳”。 我只知道,我的小學老師,他們穿著白色背心,戴著眼鏡,穿著涼鞋,一群孩子跟著他們,走在鄉村的田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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