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坐在破舊的理發店椅子上,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小伙子飛舞剪刀。看他剪頭發,像是看人在進行精湛的藝術表演,是一種美好的享受。 自從一個星期之前誤打誤撞地走進這個國營理發店,她每天都會來這里看這個小伙子剪頭發,這個國營理發店已經經營多年,但是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店里的很多發型,都是幾十年前的發型,已經被現在的年輕人拋棄和鄙夷,來這里理發的,基本都是中老年人,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會窩在這個破敗的地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給這些中老年人剪頭發。他的手藝很好,但是會剪的發型翻來覆去也就那幾樣,那么年輕,可是卻停滯了,安小姐心里暗暗為他嘆息。 正當安小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殷勤的招呼聲:“愛妮,你來啦!這邊坐,這邊坐!”安小姐瞥了一眼,是店員阿福在招呼一個婷婷裊裊的女人,那個女人身上有一種老上海特有的故作矜持和優越感:家境應該不怎么樣,但是追求精致和時髦。再看長相和身材,雖然已經是中年,但是身材苗條,風姿綽約,美艷動人,不難想象,年輕的時候,肯定更是光彩照人。但是,又怎么樣呢?安小姐把眼神收了回來,畢竟,老了就是老了,就像衰敗的花兒,誰都無法挽救。 正當安小姐又要繼續把眼睛安放在理發師身上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一陣喧嘩聲:“阿福,怎么不來歡迎我!”安小姐又把眼神斜了一下,是一個身穿吊帶短褲的女孩,打扮很招搖,說話也很招搖,好像要讓全世界的人都認識自己一樣。阿福點頭哈腰地招呼:“哎呀,露露,你來了,這邊坐這邊坐!”那個叫露露的女孩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地在阿福的引領下坐了。安小姐心里“哼”了一聲,又把眼神繼續放到了理發師身上。 自從那個叫愛妮的女人和叫露露的女孩來了之后,安小姐感覺整個理發店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有點大戰之前的劍拔弩張的感覺,但安小姐已經見慣不怪,很明顯,這兩個女人都跟自己一樣,都是為了這個理發師而來的。 誰說女人只能當獵物呢?眼前,這三個女人就都是獵手。只是,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 那只是外人的看法。 安小姐用眼神的余暉掃了一下這兩個女人,就知道她們都不是自己的對手,雖然兩個女人都長得很漂亮,但是,光有漂亮的臉蛋有什么用呢,她們都不知道這個男人想要什么,也無法滿足他的需要,所以更加談不上捕獲他的人和心。 愛妮一看就是個孤獨寂寞的家庭主婦,雖然在家應該是處尊養優,不做家務不操心孩子的,但就像被困在籠子里的鳥兒,沒什么精神氣。她喜歡阿華,更多是喜歡他身上年輕的朝氣,在他身上追尋自己年輕時候的美好時光,這個跟很多中老男人喜歡十八歲的小姑娘一個道理,都試圖在對方身上尋找和彌補自己的青春年華。 至于露露,雖然年輕,充滿朝氣,但是她喜歡的,不過也是阿華的帥氣,再加上在愛妮的刺激之下出來的女人占有欲作祟,讓她表現出似乎比愛妮更瘋狂的愛意。 她們愛阿華嗎?愛,但又不愛,她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上去愛阿華,但實際上愛的都是自己。 那我愛阿華嗎?安小姐問自己,繼而她又自己回答,愛應該是談不上的,但欣賞是有的,她欣賞他的才華和手藝。'’ 不同于愛妮和露露,安小姐看見了阿華眼里的苦悶和迷茫,那是這個九十年代處于轉型期繼承父業的年輕人特有的眼神,她知道他的需求是什么,也可以滿足他的需求。 安小姐從國外留學回來,家族世代經商,在上海有很多企業和投資,家境優越自不待說,更難得的是,她繼承了父輩做生意的基因,擁有一般女人沒有的商業頭腦和眼光,她看上阿華,不是因為他的年輕帥氣,而是因為他的才華可以轉化成為商業,對于她而言,阿華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可以投資的機會,而阿華,欠缺的也是這么一個投資機會。 正想著,阿華已經把手里的顧客頭發料理好,愛妮和露露爭搶著要阿華幫自己做,在這個紛亂的時刻,安小姐冷靜淡定地站起來,走到阿華跟前,給他遞上一張名片:“你好,我已經看了你八天,我很欣賞你的才華,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們可以合作!”安小姐看到阿華一臉的愕然和無措,她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沉穩地走出了理發店。 第二天,安小姐接到了阿華的電話。 一個星期之后,安小姐送阿華去機場,那是她為他安排的去巴黎深造的學習和培訓。 一年之后,阿華學成回來,安小姐給他開了第一間發廊,那是全上海第一家,從開業起,發廊的生意就爆火,基本都要提前一個星期預約,這也是全上海理發界前所未有的現象。 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安小姐和阿華就要順理成章地結婚了,可是,安小姐的目光又開始轉移,腳步又開始走進更僻靜的街頭巷子,她又開始尋找下一個阿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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