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雨總帶著股執拗的勁兒,像林深第一次在畫室門口攔住蘇晚時,眼里不肯退去的光。
蘇晚正抱著畫具躲雨,帆布包被淋得沉甸甸的,顏料混著雨水在帆布上洇出一片狼狽的藍。林深舉著把黑傘沖過來,傘沿壓得很低,她只看見他運動鞋上沾著的泥點,和遞過來的半塊巧克力——錫紙包裝早被雨水泡軟,甜膩的香氣混著潮濕的風漫過來。
“我聽過你哼的歌。”他聲音有點悶,“就是那首,'愛到心破碎,也別去怪誰’。”
蘇晚的臉紅得比畫架上的朱砂還艷。她總愛在調色時哼《雨蝶》,尤其是畫蝴蝶停在雨打芭蕉的景致時,調子會不自覺地飄出來。林深是美術系的學長,總在她畫到入神時,悄悄站在身后看,直到她驚覺轉身,才笑著遞上一杯熱奶茶。
他們的戀愛像首循環播放的老歌。林深會在雨天拉著她的手跑過操場,濺起的水花打濕褲腳,他卻唱“我向你飛,雨溫柔的墜”;蘇晚則把他的側影畫進無數張速寫,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像為那句“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伴奏。
變故來得比雨季的雷暴還突然。林深拿到了出國深造的名額,簽證下來那天,天空正飄著細雨。他站在畫室門口,手里攥著兩張《雨蝶》的樂譜,字跡被雨水暈開了邊角。
“等我回來。”他的聲音被雨聲揉碎,“就像歌里說的,總會飛回來。”
蘇晚沒哭,只是把那幅未完成的《雨蝶》補完了。畫里的蝴蝶翅膀沾著水珠,卻仍朝著一個方向振翅,背景是無盡的雨幕,遠處有隱約的光。
后來的每個雨天,蘇晚還是會哼起《雨蝶》。畫室的窗臺總擺著一小束勿忘我,有時雨大了,花瓣上的水珠會滴落在畫框上,像誰在輕輕應和那句“愛到心破碎,也別去怪誰”。
三年后的一個傍晚,暴雨傾盆。蘇晚剛鎖好畫室的門,就看見巷口站著個熟悉的身影,舉著把黑傘,傘沿下的眉眼和記憶里一模一樣。他手里拿著一個畫筒,打開來,是一幅畫——無數只蝴蝶穿過雨簾,朝著同一個光點飛去,畫的角落寫著:“我回來了,循著你的歌聲。”
雨聲里,仿佛又響起那句歌詞:“只怕你會一去不回。”但這一次,有人笑著接了下一句:“我向你飛,多遠都不累。”
雨還在下,可兩只“蝴蝶”終于在雨里重逢,翅膀相觸的瞬間,連雨水都變得溫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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