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以攝影構建文學想象下的'地方’”通過細致地追溯文字記錄中所牽連的風景(故事的重現)、社會(人為環境產物、人的情感、習慣)、信仰(傳說、記憶、航運家族故事)三個元素和人本身(身份、行為),以烏江航運為核心,塑造景觀,創造空間,借以觀看的想象參與描繪“地方”的過程。 我們將烏江視為客體,從文化視角出發,探索一種關于攝影方法論的實踐,旨在引發對紀實攝影本質的思考:除了記錄現實意義,紀實攝影還如何通過文化的維度,塑造新的觀看方式與理解路徑? 紀實攝影自誕生起,便展現出重塑“地方” 的獨特特質,它不局限于信息采集,更能通過視覺化的呈現,重現人們對 “地方” 的經驗感知,而這個過程在紀實攝影領域,構建“想象”面對著對傳統攝影視覺的挑戰,如何讓作品的構建在擺脫西方風景紀實視角下堅實的“真實”意象?我企圖繞開攝影的傳統語境,以自身感知經驗為基石,對烏江水運的景觀進行語境化的意義重建,使得攝影作為一種觀看方式,重新提醒我們理解空間的形式在圖像想象中的重要性。 從2003年開始到2014年,烏江流域因階梯水電站的修建導致全線水運斷航,我從2012年開始沿河拍攝烏江,那時所拍攝的風景帶有更多現實主義色彩,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圖像的敘事不停地復述著變化。在徒步、收集、整理、寫作的過程中更多地提醒著作者,環境變化在此項目里所涌現出的張力意義,十多年持續對烏江作為風景為對象的當代攝影實踐,讓作者認識到其中所面臨的問題,即是在烏江流域的人為干預發展進程中,對顯現出的“人為”和“自然”間關系的忽視,這促成作者試圖通過文學闡述作為連接地方的知識體系,在攝影中承載土地、河流、信仰的思考,以經驗化的語境“地方”去抵擋現實面臨著的種種問題,并謙卑地希望基于視覺圖像的描繪能在文字之外重構一個獲得“界定和意義的空間”后的地方想象。 這是一次語境化的實踐和努力,時代變化中的烏江帶著蒼白的遺憾,而作品也試圖以圖像重構的理想來示意和彌合這種改變。攝影圖像以對比或者聯系進行并置,圖像敘事與文本之間的平行關系,試圖闡釋將地面空間轉變為地方想象的過程,進而生成對相信照片并將其視為事實偶像的批判和審視。我的目標不僅僅是打破暫駐于風景表象的權威和審美,更關注攝影如何以圖像來描繪社會權力與傳遞文化,以再現來闡明與世界的關系,以此加深圖像內容的承載語境中所釋放的想象和提出問題的能力。 ![]() 實際和虛擬間的流動,2012-2014 江水的流動是自足連續的,遵循古老的自然法則,它的變量感和人造物凝固感的關系,與時間、文明與秩序相關。人類對永恒渴望,以穩定和馴服參與宇宙的演化,如同大禹填水與夸父射日,東方的精神中始終載有對自然的征服和反抗,而本質上,文明創造的本身就是在凝固和瓦解間的流動。 ![]() 吉祥鳥,2012-2014 “西南有巴國。太著傳統服飾的巴人葜生咸鳥,咸鳥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為巴人。”這是《山海經》中一段關于烏江流域的祖先巴人的溯源,我們感受到的是巴人對鳥在生物學上地位的尊崇,在重慶巴人博物館里展出的青銅鳳鳥與重慶三峽博物館里的青銅鳥形尊均證實了鳥類由來已久作為信仰和圖騰的事實,它也是我研究烏江生態中持久的文學符號指南,這些研究以攝影實踐相互交叉,形成影像創造的共生過程。 ![]() 烏江的時間,2012-2014 ![]() 烏江建筑,2012-2014 中國古代很多詩人對地方飽含情感,所到之處題詞作畫,如崔顥的《黃鶴樓》中就寫“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他更托物言志以黃鶴樓抒發歷史變遷的感概和對故鄉的思念,他在一個真實的地點圖景中如此自然地投射出心情,從歷史的角度,我們一直在地點上尋找與個人的親密聯結,不管是故鄉還是走訪地,地點永恒的成為象征的主題或者產生意義,“地方”不僅是物質性建構出的空間和坐標,還是保存和創造具有文化意義的思想載體,地方感知的模型為攝影實踐的實現提供了途徑。 ![]() 橋上橋下,2012-2014 “橋流水不流”與“水流橋止”的運動關系之間,產生了規劃與彌散、掌控與未知、可見與未知的二元對立,而橋敦作為水面的穿越,便彰顯出人類活動與自然環境在空間生產過程中的共生。 ![]() 記憶載體,2012-2014 文字中的經驗在記憶和信仰中被編織成為前置化的地方,信仰為強調身份建立了基礎,烏江中的人則將地方定義為更為開放的,突出身份意義的概念。烏江航運所涉及的社會和人也攜帶著各種文化因子,水運文化而帶出的人類活動習慣一直受到沿江地區風土的影響,表現在民俗、崇拜和信仰等方面。 ![]() 地方想象中的情感,2012-2014 ![]() 捕獲,2012-2014 海明威通過圣地亞哥與馬林魚的搏斗,探討了“捕獲”超越了簡單的物質收獲,直指人類存在的本質的意義。老人在搏斗中耗盡生命也要制服魚,而84天空手而歸后的堅持,是對生命虛無的一種抵抗。無論是一無所獲的捕魚網還是廢棄了的水電站,捕獲行為本身都成為人類對物質獲取的虛無感有力的回應。 ![]() 祖先的石碑,2012-2014 在景觀轉為地方的圖像建構中,不僅要求對圖像的表現的存在,還強調在感知中重獲經驗的情境,抽象的信仰和家族歷史解釋了我們為何會在這里?祖先如何進行庇護的文化認同,信仰的空間場所被交融到自然化圖像中,特定的地方成為信仰釋放的能量強化。 ![]() 江邊渡口,2012-2014 渡口可以讓人有兩種場域的感受,它消解邊界,在陸地和水的空間跨越之間形成,又如同一種前行、一種轉換,一種前行中的喘息,不是起點,又不是可以停留的抵達,它是航行時間中的縫隙。渡船未動,而“渡”的詩意更像是一種精神的存在狀態,保留著效率至上運轉中的暫且回望。 ![]() 人與地方,2012-2014 由攝影調解的地方,將相遇指向一種真實的體驗,對烏江的感知通過沿江的行走過程和渡江行為嵌入攝影的意義,定向地發揮圖像對地方想象所采取的策略。 ![]() 烏江人,2012-2014 個人敘述強調了照片作為記憶的工具時,被用來作為真實經驗的想象,它既成為地方感知出口,也是對陌生相遇的入口。 ![]() 裝載,2012-2014 烏江下游地區豐富的自然資源,是當地物資交換和航運發展的重要推動力,水運將烏江流域的丹砂和鹽運往各地,又從外地帶回了豐富多樣的物資,促進了不同地區之間的經濟交流與文化融合。在這一來一往的貿易過程中,烏江水運從初級運輸階段的雛形逐漸走向繁榮,成為推動區域發展、建構烏江流域文明的重要力量。 ![]() 烏江船,2012-2014 “追溯遠古,烏江航運的歷史,從筏到木舟、經火輪至飛艇,直到烏江在今天長江經濟帶上的重要地位,串聯起可歌可泣的無法抹去的追尋。”船是烏江航運史中的另一個文學想象的符號,如周惠芳先生所希望的,以此作為線索記錄祖輩的事業,包括關于船的記憶、駕船精神、與船相關的傳唱和知識來穿越時空,這提醒了我們為一種穿越而尋求圖像,來抵御時間和空間。 關于攝影師: 鄭小序(b.1988),畢業于新西蘭懷卡托國立理工視覺藝術專業,攝影師,視覺文化研究者。她關注并試圖揭示當下“存在”物與“地方”敘事之間的關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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