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菜根譚》有言:“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此言道破靜心真諦:心不為外物所擾,如疏竹寒潭般,風過無痕,雁去影消。然而我們為何總被煩惱纏繞?老子于《道德經》中早已點明:“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我們執念深重,將金錢、事業、聲名奉為心頭巨石,實則如追逐錯誤幻影的迷途者——煩惱皆源于此,痛苦亦生于斯。 放下執念,方得自在。何謂放下?非頹廢棄世,乃一種清醒的轉身與智慧的超脫。莊子“得魚而忘荃,得意而忘言”的哲思,揭示了抵達目的后對工具的從容放手。蘇軾一生數度流放,卻能“一蓑煙雨任平生”,將困頓升華為“人生有味是清歡”的曠達體悟。當放下那虛妄而沉重的“必須”與“應該”,心頭便如撥云見日,回歸澄澈安寧——此境雖難企及,一旦抵達,便如佛家所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終身受用不盡。 **執勞事以寧神。**當焦慮如沙漠般令人躑躅無措,何妨以專注的勞作轉移心念?王維半官半隱,其輞川別業中“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悠然,正是將身心托付給日常勞作與山林之趣。掃灑庭除,拖地除塵,讓身體在有序的忙碌中舒展,心緒也隨之沉淀。更有甚者,揉一團面,任力道在反復摔打中釋放,直至形成完美的手套膜;或包一屜餃子,在專注的捏合間,讓紛繁思慮隨手中活計而消散——此中真意,亦如《中庸》所論“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在純粹專注里,煩惱悄然退隱。 **借天籟以洗心。**當夜色濃稠如墨,焦慮蔓延,唯有樂聲如清泉可滌蕩靈魂。嵇康《琴賦》中“可以導養神氣,宣和情志”正是音樂療愈靈魂之力的古典印證。白居易晚年“本性好絲桐,塵機聞即空”,共琴為老伴,在琴聲中覓得安寧。抑或投身運動,效法古人“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的生機智慧。夏日騎行湖邊,或雨中執傘徐行,讓汗水與風雨帶走郁結——當肢體在運動中暢達,心靈亦如云開霧散,重現開朗晴空。 **托楮墨以釋懷。**不良情緒需疏導宣泄,書寫便是最幽靜的出口。陸游晚年病中仍言“病里猶須看周易,醉中亦復讀離騷”,在經典文字中開闊胸襟,汲取定力。蘇軾于黃州寒食節寫下《寒食帖》,筆端墨跡或凝重滯澀,或奔放不羈,那正是他“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的困頓與“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的悲愴之盡情揮灑。書寫即是心靈的吐納,筆鋒所至,愁悶得以宣泄,心湖漸歸平靜。 《小窗幽記》有言:“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此等境界,非逃避現實,而是穿透浮華的澄明。不必執著于地老天荒的虛妄承諾,亦無須強求一路坦途的假象。 當內心如疏竹寒潭般不為外物滯礙,此心安處,便自成清涼世界。靜心之途,不過是在風浪中心存定見,在喧囂里獨守清音——心靜若此,何懼塵囂?正如元人張可久曲中境界:“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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