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樓上擱著兩個鳥籠,很舊了 ,是我太祖父留下的。我想應該可以進博物館展覽一翻。我沒有見過太祖父,聽父親說,我太祖父是一個大閑人,每天閑在家里養鳥,養的最多的是畫眉鳥與喜鵲。如今,畫眉鳥在家鄉很少見,大概被太祖父養死了的緣故。 這時,我才笑著從箱子里爬出來。后面摁住我背心的東西掛在我屁股上晃動。哥哥指著我一個勁的笑,好像忘了自己要被懲罰。他笑著說“你——你活像個唱戲的小丑,你拿鏡子照照看。”我把掛在屁股上的東西摘下來,——是個鳥籠,可把我們哥倆樂壞了。 我倆把鳥籠洗刷干凈,罩上一塊紅色的小花布掛在窗臺上,還沒有鳥的時候就掛上了。我跟哥哥得了鳥籠如同小孩揀了錢似的,樂得合不上嘴。第二天去山上放牛,把牛趕到山上就不管了,立馬叫上同伴去找鳥窩,去捕翅膀沒有長硬的小鳥。有時候空手而歸,有時候能捕一兩只回來,但是野鳥享受不了幸福,享受不了被侍候的幸福。養一兩天或一個星期就死了。可能他們過慣了自己自足的生活,喜歡勤奮,喜歡勞動,這一下子就讓他們放下勞動,去過坐吃山空的生活,我想是因為他們適應不了而被淘汰的緣故吧。 一次,我在池塘邊看見兩只身穿藍色羽毛的小鳥,細長的嘴,棗紅色的爪立在細柳上,一動不動的望著水面,真是威風。水面只要有小魚出現,它就像一支箭一樣射過去。后來我捕了幾只回去,老人們告訴我,這是抓魚鳥,書名叫翠鳥。我注意觀察了幾天,終于知道它的窩藏在那兒了,它的窩很隱蔽,它于普通的鳥不一樣,它啄土洞為窩,洞口很小,小孩的手能伸進去,洞里卻很寬敞小孩的手掌可以在里面活動。一般在離池塘的土壩上,能找到它們的居住地。翠鳥很調皮,一點也不安分,我養的最長的一只,只養了半個月,就困死在鳥籠里了。真是可惜了它的美貌。我還養過很多種鳥,比如:黃雀、麻雀、貓頭鷹、烏鶉雞、白頭翁、喜鵲、八哥…… 感情最深的非八哥莫屬了,居住在我家屋后的左邊那棵黃莖葉樹上的八哥每年有兩窩小八哥孵出,他們出生快20天的時候,我就跟哥哥堂哥們找來梯子接在一起。兩三架梯子緊緊的綁在一起,大約有10米高,足可以夠到小八哥。八哥的住處也很特別,他們在這棵古樹上啄了兩個洞,一個是虛洞,他們從來沒有居住過,一個是他們居住用。他們大部分居住在石縫里,家鄉很多的巖洞,險峻一點的巖洞都有八哥或烏鶉雞居住。這兩種鳥屬于較大的鳥種。八哥的羽毛沒有翠鳥那么美麗,也沒有黃雀那么華麗,他只有黑白兩種常見色,與喜鵲很像。他身上除了翅膀有一大撮白色,其余的就是黑色了。不過八哥的身體比喜鵲要苗條細長。 每次把八哥從窩里揪出來,我中能分一只最大最強的,因為我們家族同一輩中我是最小,他們都要讓著我。記得我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養了一只非常聽話的八哥,我給他取名叫做“霸格格”。他很聽話,我不用鳥籠關他,他也不會跑的太遠,就像家里養的鴿子一樣。我去那,他都會跟著我,在我肩膀上飛上飛下。跟著我去上學,跟著我去田里看水,還跟我去上街。上街的時候,他可給我爭足了面子,自以為是城里人見了都很羨慕,要買,說:“鄉巴老我給你10塊錢,你把鳥賣給我吧。”我不賣,最后有人給我80塊錢,當時,80塊錢可以抵我四分之一的學費。我氣了他們一句,有錢了不起,有錢就可以看不起人啊,你有錢也買不到我的一只小鳥。那些城里人買不到鳥就一個勁的罵我,鄉巴老就是鄉巴老,目光短淺,死心眼。罵我就算了,還去追我的霸格格,嚇得他到處亂跑,到處拉屎。害得我到處找他,到處給人道歉。還有幾次他調皮的在我肩上拉糞,我罵了他一次,他半天不理我,不敢接近我,怕我打他。最后我叫了他幾十次,他才肯理我。他跟我到學校,我們正好學老舍先生的《麻雀》,我的老師就隨著這話題告訴我八哥鳥會說話,我不相信,下課后我特意去問他,為什么八哥回說話,而我養的那只不會說呢,他可是我從小養到大的,很聽話。老師告訴我,八哥與其他鳥不同,是因為他像狗一樣通人性,所以你養的那只八哥才總會跟著你,因為你是他的主人;另外,他不會像人一樣說話,也是有原因的,你想想看,人的舌頭是圓的,而八哥的舌頭是尖的,所以人會說話,而鳥則不會。老師還告訴,如果你想要你的八哥會說話,你就得把他的舌頭慢慢地給剪圓。我覺得有道理,況且,小時候認為老師教我們是不會教錯的。回到家里我問爸爸,爸爸不敢確定,就說有這種可能。我想要霸格格說話心切,一時沖動將他的舌頭剪了一點點流了點血。過了不到半天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我剪了霸格格的舌頭,有老人見了我就說我是個蠢小孩,舌頭怎么能夠剪呢,人的舌頭被剪了就不會說話了,更何況鳥。我說是我們老師告訴我的,老人們說老師是個書癡,不懂得這些生活道理。 霸格格的舌頭被剪了后,再也沒有吃過東西,躲在鳥籠里不出來,我急得直罵我的老師。三天后,霸格格離我而去,我哭了,霸格格走后,我狠透了我的老師,也狠透了自己。 后來,我每當看見鳥和家里的那掛鳥籠,我就會想起霸格格,會傷心。我以為把鳥籠扔了會減輕痛苦,可并沒有。從那以后我在也沒有養過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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