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對一位留長評的讀者的回復。
 看了我多年的文章,也沒看明白我要表達的觀點,不知道是兄弟你的理解有問題,還是我的表達有問題,總之有點讓我唏噓啊! ̄^ ̄゜
在宗法禮制相關文章中,我一直都在闡述自己的觀點和歷史事實:
禮法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隨著社會的發展,為了解決各種前代沒發生過的問題,統治者和時儒們一直在調整、改進禮法,即各種打補丁,使禮法更適用于現實現世。
所以說禮法不是一成不變的。
但改變的前提,是真的要符合天理和人情,并被上上下下的人接受并遵守。
比如最初不能尊崇妾母(私親),到允許抬舉妾母但要壓于正嫡。再比如旁支入繼者不能尊崇追封本生,到允許尊崇但同樣要壓于正統。
這就是禮法的改變。

像朱厚熜的行徑——作為旁支入繼不僅把私親與正統并列甚至讓私親踐踏正統——既要又要還要,得隴望蜀,顧頭不顧腚的典中典,不僅違背天理也不符合人情,那就不叫禮法,只會被世人視為亂禮,當成反面教材。
而史實也正是如此啊!朱厚熜的大禮議不就是禮制史上的典型反面教材嗎?怎么就批評不得了?
朱厚熜如果覺得他的理論是正確的,為何不讓嗣舅吃他親媽娘家的絕戶?又為何不讓嗣表兄弟吃他親奶奶娘家的絕戶?不就是倚仗權力嗎?
為他書寫《明倫大典》的頭號馬仔張璁,如果覺得自己搞出來的理論是正確的,為何還留下遺命讓繼妻給自己早亡幾十年的嫡長子立嗣過繼呢?直接讓小兒子來頂門立戶不行嗎?……
兄弟你看,朱厚熜張璁之流自己都不維護、遵守自己搞出來的“反過繼禮法”,世人和后人又會怎么看待他們搞出來的破玩意呢?
《明倫大典》被棄之如履、扔在旮旯里吃灰,不是很正常嗎?
所以,兄弟你又為何會覺得我批判譴責朱厚熜,就是對他太苛刻、是揪住他不放呢?

不管是封建禮法,還是現代憲法,都是符合當時主流共識的時代規則吧?出發點肯定是維護統治、保證社會秩序的吧?
難道人人遵守不能逾越是錯的、隨意踐踏恣意妄為才是對的嗎?批判錯誤者就是對其太苛刻揪住不放?
恕我不能茍同這樣的觀點。
誠然,古往今來從來不乏權力違禮背法,禮、律都有淪為權力擦腳布的時候。
但是,世人以及后人都知道他們是錯的,就算權力能鉗制當時的天下人之口,他還能鉗制后世的悠悠眾口?
就算時人不敢公開批判,難道私下還不能批評腹誹?
對違禮背法還站在巔峰的權力,世人就算不去批評譴責,難道還要去共情理解他們嗎?——請恕臣妾做不到啊!我沒有慕強到連是非公義都不顧的地步。
我們不是應該同情、共情因為阻止權力違禮背法而犧牲性命的楊最馮恩們嗎?
何況,就算在朱厚熜當政的嘉靖朝廷,在《明倫大典》刊布、將大禮定為鐵案后,公開批判、諷刺大禮的也從不乏人啊!從地方小官到清流,從讀書少年到優伶……
支持正道的聲音雖然弱小,但從來沒有消失啊!
我雖然做不了楊最馮恩,但我會默默為他們點贊,而不是淺薄的奚落他們不識時務螳臂當車。

就是兄弟你,不也在潛意識里把朱厚熜視同篡位逆賊——把他與擁兵奪嫡的李世民趙光義朱棣之流并列,你也曉得他們都是違禮的啊!
玄武門、燭光斧影、靖難,世人對他們口誅筆伐的還少嗎?
李世民之流付諸武力但做出功業者,尚且應該批判,對和平承繼皇位還過河拆橋忘恩負義沒有功業的朱厚熜,不更應該大加痛斥鞭撻嗎?
更別說那些違禮背法的李世民趙光義朱棣們也知道自己是不對的,所以才傾其一生的努力為自己尋找遮羞布。
在世人眼中,朱厚熜伯孝宗考興獻的行為都已經是不對的了,沒想到兄弟你的底線還更低——覺得朱厚熜把父親抬進太廟也不算啥……
呃……
就無力吐槽了。
合著在兄弟眼中,推崇的是勝王敗寇、是“只要權力是最后贏家、他所做的一切自有犬儒辯經”理論是吧?無所謂禮、律?無所謂是、非?
不得不說,兄弟你這樣的觀念錯的真的太離譜了。
原因請恕我不愿展開來說。

就以之前回復別人的闖紅燈例簡單解釋一下吧。
眾所周知,不許闖紅燈就是人人都要遵守的交通規則,但是呢,現實中一直存在有人闖紅燈的現象。
有的闖紅燈者被撞死了;有的不僅沒被撞死、還安全抵達目的地、然后耀武揚威的向路人炫耀我無恥故我牛掰!
兄弟你對這個踐踏規矩的闖紅燈莎茶是什么看法?
會覺得別人批判他的錯誤,就是揪住他的一點毛病(這個一點毛病可是影響很大足以傷筋動骨)不放嗎?
會為他開脫——他只是想抄近路不要對他太苛責、他不是成功到對面了——贏家就是對的嗎?
兄弟又說朱厚熜前期勉強還算可以,那兄弟知道這個“還算可以”是建立在楊廷和、楊一清、張璁等人當政的基礎上嗎?
當張璁前期離開以后,你看朱厚熜是不是進退失據?
可以說張璁就是他的人生導師,手把手把他教出來的。張璁還算是有底線的人,當張璁徹底離開后,嘉靖朝廷成了什么鬼樣子是有目共睹的吧?
從朱厚熜和張璁,我想到完顏亶和宗干,完顏亶在干爹的扶持下,那是一副明君模樣,雖然小有問題但并不妨礙大局,可當他干爹死后,完顏亶就成為變態的殺人暴君。
同樣,張璁在的時候,朱厚熜雖然想放縱私欲,但多少還能控制,等張璁離開后,朱厚熜就徹底不做類人了,冷血殘忍,殺人如麻,朝野噤若寒蟬,大明積攢的二百年元氣消耗殆盡。

有些粉絲覺得朱厚熜把廷臣視為奴為婢,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好生威武霸氣!
我卻覺得,朱厚熜不過是某些廷臣手中打擊異己的工具、某些太監戲耍擺弄的玩具。
他們君臣之間最后到底是誰在玩弄誰,恐怕很難說得清了。
兄弟居然還認為——如果朱厚熜政治上很有作為,中興大明,那他抬父親入太廟還算個屁的事?
這觀點更是大錯特錯。
別說朱厚熜沒有建立光武帝劉秀那樣的功業,就算是他真的建立中興功業,世人也會更嚴格的拿他和劉文叔相比,而非唐宣宗之流。
他朱厚熜既不是創業之君也非篡逆之賊,還把藩王爹塞進太廟,欺凌列祖列宗,斷絕燕明的帝統宗統,放著合法皇帝不干偏當逆賊,這行徑只會更令人詬病!
因為禮法本身就是維護統治的基石,他帶頭破壞基石,能做得,怎么別人就批判不得?批判他就是不夠寬容嗎?
……

最后,我想用小說人物王云鶴開導主角祝英的話來結尾:
有光就有影,太陽底下齷齪事也是有的,不能因為看到了臟東西,就覺得世上沒有光明了。
所以,我們不應該因為看到禮、律曾被權力肆意踐踏,就覺得禮、律就活該被踐踏而不是應該被遵守維護,那,才是真的沒有未來啊!??
我們更不應該為了垃圾人的錯誤行為,去無條件降低自己的底線。
我一直覺得,一個出爾反爾、鮮廉寡恥到毫無底線之徒做帝皇,就是整個郭嘉的災難。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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