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說，《永昌道》是一首詩；也有人說，《永昌道》是一本書；還有人說，《永昌道》是一條路。 于我而言，《永昌道》是一把劍。 它剛出鞘，便命中了我的死穴，而且還不止一處：第一，我不會讀詩；第二，我不熟悉地方歷史。 說它是今年讀得最艱難的一本書，一點都不夸張。 ——當然，在千百年來跋涉于永昌道上的人面前，我完全沒有使用“艱難”這兩個字的資格。 更慚愧的是，我極有可能，是這本書還未出版就已經有機會得以窺視電子稿的少數人之一。  能擁有這樣的機緣，得說說和作者尹祁曉的相識。 據我那不太靠譜的記憶——忽然想起這種事微信好像比我記得準確，立即去點開他頭像，果然一目了然：2021年8月，對方通過朋友分享的名片添加（我至今沒問過是哪位大俠給詩人推薦的我，在此正式感謝一下）。 當時感覺梃錯愕的，因為保山詩人“三劍客”大名，我是聽過的，能成為他們其中某個人的微友，則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當然，如今我微信里不僅集齊了三劍客（好像沒法召喚詩意來），還沾他們光加了更多詩人微信——比較頭疼的是，我仍然不會讀詩（“三劍客”中的另一位楊清敬曾送我入門秘籍，真對不起他，愚鈍如我，學廢了）。 更讓我受寵若驚的是，尹祁曉居然是來跟我約稿的。記得他當時要編一本集子，聽聞我偶爾也有文字見諸報刊，想給我個在本地平臺露露臉的機會，我當然求之不得，立馬投了稿，但因各種緣故，那本集子流產了。 后來，他又主編《人文永昌》雜志（遺憾的是，這本雜志沒多久又夭折了），于是，我擁有了唯一一次在一本創刊號上露出真面目的機會——雖然丑些，還笑得有點猥瑣。  除了朋友圈里偶爾和共同好友之間的禮貌性互動之外，我們似乎很少交往。 直到后來陰差陽錯之下被另一位好友拉進了區作協的群（我得向“組織”坦白，我原先對這一群體一直存有很大偏見）。我雖然沒說，但尹祁曉似乎完全洞察了我的糾結，有天深夜（超過十二點那種），他發了條信息過來，用一句話打消了我所有的顧慮：“圓圈是自己劃的，限制是自己給的，就像枷鎖”。 我豁然開朗，更為這個九零后的年輕人看問題比我深刻而折服。 雖然依舊沒有過多的交集，但我知道，我們是“同道中人”（請允許我厚著臉皮貼一回）。 所以，今年三月，當他告訴我他的長詩《永昌道》即將出版，并囑我寫點東西時，我便硬著頭皮大著膽子答應了。 這些年一直以讀者自居，每年也的的確確認真讀幾本書，但對于詩歌，我總是繞道而行。 一方面是覺得詩在高處、而我太矮，另一方面則是認為，詩這種東西，本身就已經把最復雜的東西用最凝練的方式表達出來，任何解讀或者評說，都很有可能是冒險，甚至是殘殺——你還能用怎樣的方式，比“明月夜、短松岡”六個字更能表達東坡先生那一刻的百感交集？  雖明知不可為，但我想著拿出自己的笨辦法，一遍不行讀兩遍，兩遍不行讀三遍，按時交個差應該沒問題。 可當我讀完第三遍的時候，才發現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雖然詩中提到的那些人、那些事我也查了個七七八八，做了不少批注，雖然我還用了很特別的方式來讀——在夜深人靜時候獨自大聲朗誦，雖然里面的很多句子令我驚艷到五體投地……但每次當我打開文檔，想寫點什么的時候，大腦就完全一片空白。 客觀的因素也有一些，譬如這幾個月我被持續不斷的手腕疼痛折磨著，只想si而不想shi；譬如這段時間工作上變成了“靈活就業人員”，走馬燈一樣不停地“換場地”，不停熟悉新的業務…… 但我知道，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 我只能老老實實地找尹祁曉請罪，好在，詩人對詩之外的東西并不在意，何況我這種小小的號，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稿子便一拖再拖。  我心里始終覺得不安，走到哪都帶著這本書。 去青龍街陪女兒喝冷飲，我帶著它。因為我喜歡就著喧嚷的人群，打開第241頁：“青石板鋪就的板橋街上，燈火零星//屋檐如海浪線，在夜幕中潛泳//人頭攢動的客棧前，話語在風中//重構前進的道路，趕路人//在討價還價中找到了夢棲息的地方……” 去梨花塢找菌子，我帶著它。因為我知道第四章詩人要從這里開始，在不同的時空中來回穿梭、抵達每一個現場，“直到春雨初歇，梨花枝頭//香環繞，在與妙光法師的閑談中//我才找到了進入永昌道的捷徑”，而我，亦在在梨花塢的后山，一寸一寸仔細翻找。 去潞江壩下鄉，我帶著它。因為詩人也曾面對滔滔江水感慨“山河浩蕩//每一寸土地都應獲得史詩般的贊譽”。  直到最近幾天，往芒市瑞麗方向去了一趟——我當然知道，這也曾是“永昌道”的一部分，而且是浸潤了無數鮮血的那部分；我當然更知道，第三章敘事詩“古道信札”里曾講述過的那埋骨于此的南僑機工往事。 那天在“天涯地角”，在那個320國道終點的界碑前，當我讓齊充當書模拍照的瞬間，忽然領悟了一切。 ——不是我無法讀懂《永昌道》，而是我從沒有讓自己的雙腳，踏入永昌道的時間與空間中，去一步一步、認真丈量。 你看，就像湊了這么多字，我還是沒有好好講這本書。 還要怎么講呢？ “永昌道上，過多的話語是對自己的忽略//是對萬物赤裸裸的挑釁”。 “細說是一種褻瀆”。 要么打開書，要么踏上路，別無他法。  2025.8.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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