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整座城市正被七月的暴雨按在灰色的水幕里。 我正在改文件,忽然“啪”一聲悶響,像有人往玻璃上扔了一團濕毛巾。 抬頭,就看見它——灰黑色的翅膀貼在窗框,胸口劇烈起伏,喙邊掛著一滴雨水,像顆隨時會墜落的珍珠。 ![]() 我打開窗,它并不逃,只是用渾圓的眼睛看著我,像在說“借個屋檐”。 我把打印廢紙鋪成軟墊,把它捧進去。 紙立刻被它身上的雨洇出深色圓斑。 那一刻,我第一次觸到野生雨燕的體溫——比我想象中低,卻像微弱電流,讓我指尖發麻。 ![]() 暴雨持續兩小時,我和它共處一桌。 它不叫,偶爾抖翅,水珠甩到我的鍵盤上。 我給它取名“鉛筆”,因為它尾羽像被刀削過,短而整齊。 雨停后,天空裂開一道淡藍,我以為它會迫不及待沖向高空,可它只是跳到窗臺,回頭看我一眼,像確認什么,然后才俯沖出去。 那道弧線很陡,瞬間就被樓群剪斷。 ![]() 我以為故事到此結束。誰知第三天清晨,“鉛筆”又出現,這次帶了一只同伴,兩只雨燕在空中劃出對稱的軌跡,像用翅膀在玻璃上寫字。 我舉起手機,它們卻擦著鏡頭掠過,消失在剛被太陽照亮的云縫里。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在它們眼里,城市不是水泥森林,而是被氣流切割出的無數縫隙和平臺。 我不過是其中一塊會發熱、會開窗的“石頭”。 它們借我躲避風雨,也借我標記坐標,而我得到的,是它們用翅膀寫下的感謝——一聲無聲的“咔嗒”,像鎖扣扣上。 ![]() 后來,我換了工作,搬離那幢樓。 臨走前,我在窗臺內側貼了一張小紙條:請保持開窗。 我不知道“鉛筆”是否還會回來,但我知道,那塊七米高的空中驛站,會一直在暴雨天里亮著微微的體溫,等待一雙沾滿雨水的翅膀,再次借我停靠。 ■作者:田桂銘 ■編輯:王曉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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