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自:阿甘本《皮諾曹》 譯:藍江 此處安息著 那位藍發女孩 因悲傷而死 被她的小弟弟 皮諾曹所遺棄。 這是一個既真實又具有誤導性的題詞,因為盡管那個小女孩確實已經不在人世,但木偶仍堅信這段文字指的是仙女,而正如我們即將看到的,仙女根本沒有死去。不知何故,皮諾曹猜到了這一點,因為他不僅問她:“哦,親愛的仙女,你為什么死了?”還催促她復活:“復活吧……像以前一樣活過來!”事實上,木偶習慣的生與死之間的不可區分性與墓碑不相容,因為墓碑被期望是永恒的(那個女孩實際上再也沒有出現過)。正是這種意外出現的獨立死亡,使他再次陷入過于人性化的思緒,自稱“小弟弟”,并問道:“我的父親在哪里?”由此我們得知,皮諾曹其實沒有頭發(因為它是木制的,當他絕望地扯頭發時,“他甚至無法享受將手指插入其中的快感”),但他的眼睛——我們知道它們同樣是木制的——卻能流淚,除非他在擦拭眼睛時是在裝模作樣(用夾克的袖子擦拭,見第二十三章)。 ![]() 那只“比火雞還大的鴿子”,從上方呼喚他并承諾帶他飛往杰佩托,其實是個“頗具戲劇色彩的救星”,卻反而將他帶回了那位他似乎突然忘記的仙女。然而,它的真正任務是讓皮諾曹與將在本書第二部分中發揮決定性作用的元素建立聯系:大海。 在我看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至少評注者并未提及這一點),木偶的冒險故事可以被精確地分為兩部分,而在帕吉版中,這兩部分實際上占據了相同數量的頁面——每部分都有118頁。在第一部分中,故事完全發生在陸地上,海洋從未出現;而在第二部分中,木偶從高崖頂端跳入海中,正是海洋在暗中引導著事件的進程。無需是法律專家也能明白,這兩個元素在法律中定義了兩種對立的狀態。陸地上用于劃分、分配和命令的規范在海上無效——大海,可以說,處于法律之外。或許正因如此,這個狡猾的木偶毫不猶豫地潛入其中:“由于他全身都是木頭,皮諾曹輕松地漂浮著,像魚一樣游泳”(第二十三章)。他整夜在海中游動,盡管大雨、冰雹和雷聲不斷,直到黎明破曉時,他看到一片陸地,一浪將他“整個人沖上沙灘” ![]() 即使是最誠實的懶惰也有其軟弱的時刻,皮諾曹最終幫助一位“和藹的小婦人”抬水罐,換取了一塊美味的卷心菜和一顆充滿果醬的糖果。這種軟弱得到了回報——或懲罰——當皮諾曹在“不是吃,而是狼吞虎咽”后,認出他的恩人就是那位藍發仙女,她死過兩次后,現在已經長大成為一位“小女人”,慷慨地分發花椰菜和糖果。此時,皮諾曹哭得淚如雨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那位神秘女士的膝蓋”(第二十四章)。曼加內利評論說,“皮諾曹和仙女作為人類的兩面相對而立”,而兩者“都缺少人類的另一面”(Manganelli 2002: 135–36)。顯然,這兩種生物無法被恰當地定義為人,但每當他們背叛自己半生不死的非人性本質,變得過于人性化——那種矯揉造作、矯枉過正的人性化時,他們就會彼此找到對方。 那個女人大膽地自詡為母親(“你離開時,我還是個小女孩,如今你又找到了我,我已經是個女人了,甚至可以說是你的母親”),而那個背叛的木偶,用一個無意識的謊言,沒有讓他的鼻子變長,承認說“我一直渴望有一個像其他男孩一樣的母親,已經很久了”(第二十五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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