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墨莊書院歷史研究愛好者,總感覺墨莊書院始建于明末清初的這個提法不夠準確。 因為權威資料界定,明末清初時間跨度為?1628年至1700年?,即是自明崇禎元年至清康熙三十九年期間。始建于明末清初這種提法,把墨莊書院始建時間推到1644年順治入關后,時間跨度還有五十六年,這違背歷史真實。 黃梅縣志記載康熙六年即1667年,是墨莊書院重建年。怎么始建會在重建三十三年后的1700年發生,不合常理常情。 近日我看到中國社會科學院馮立博士的一篇文章,他在文中說:墨莊書院也是一所明代書院。頓覺這話說到我心坎上了,自笑,英雄所見略同哈。故以馮博士話作本文題目,略論墨莊書院始建于明代的有關依據。 一、資深研究者的共識 這位說墨莊書院也是一所明代書院的馮立,是湖北省英山縣人,2011年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獲歷史學學士學位;2014年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獲歷史學碩士學位;2020年畢業于清華大學歷史系,獲中國史博士學位。 2020年8月進入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理論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員。他是一位真正科班岀生的的歷史研究專家,其研究結論可信度高,值得尊重。 馮博士在《黃岡書院源流散記》文中原話是這樣說的;“除了問津書院、芝佛書院和金陵書院以外,近日在黃梅出土的墨莊書院也是一所明代書院。據《黃梅縣志》乾隆已酉五十四年刻本載,梅源寺在龍坪鎮,系邑廩生石純若山場。內建墨莊書院,供其讀書。 “康熙六年復作今寺,延僧懿山主持。抗日戰爭時期,黃梅縣一中遷至梅源寺辦公,當時的梅源寺保存比較好。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被當地村民拆毀一部分。文g期間,將僅存的梅源寺正殿全部拆毀。如今,廈門大學歷史系教授魯西奇曾帶人來此考察,認為此地應為一處中等規模,建制完整的書院”。 馮博士說到的這位魯西奇,現任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主要從事歷史地理學研究。他曾在廈門大學歷史系任教,2016年6月轉至武漢大學歷史學院。我訪問墨莊書院研究會顧問石陽艷先生,石老告訴我:這位魯教授在武漢大學文學院任院長時,曾帶學生三次來墨莊書院實地寫生考察,他在實地也說過:墨莊書院的規模和影響,一般縣級書院都不曾具有。當時何新民老館長、楊天元老師等參與接待,還向他提供了不少資料。 據介紹,上世紀50年代初,武漢大學歷史系的老師和學生,就發現了墨莊書院遺址,并從遺址藏書處拉走了好幾馬車的書籍和資料。這一情況說明早在魯西奇教授之前四五十年,武漢大學歷史系就已對墨莊書院所藏書籍及資料產生興趣,他們拉走的這批藏書是為保護文史資料,亦是供研究之用。我感覺做墨莊書院歷史研究,有一件事應當做,就是去查詢武漢大學歷史系館藏資料,走訪魯西奇教授和馮立研究員等學者,或許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墨莊書院歷史文化研究會名譽會長楊天元先生,是一位在黃梅縣境內墨莊書院資深研究者。我看他在《墨莊書院名師石喬年軼事》一文中寫道,“墨莊書院始建于1624——1644年間,是有實事根據的”。楊天元先生所說的1624——1644年這二十年,都是在明朝。由此可知,我和楊天元先生是同道人,均是“墨莊書院始建于明代論”的擁護者。 二、康熙乾隆志書依據 筆者認為:梅源寺及內建墨莊書院的始建時間是順治入關之前的明朝,有三部志書可以直接證明。 一是康熙丙辰年(1676年)版《黃梅老寺中山志》記載:“梅源寺,清順治年間(1644年至1661年),懿山禪師同友勗庵重建“,這是佛教寺志記載梅源寺第一次重建的時間。 民國十年《石氏宗譜》在石純若名下載:”懿山和尚,系江南劉氏子,亦世宦,憤而祝發者。順治入關,公(石純若)以名臣之孫,抱故國之戚,不甘薙發,公乃結為方外游,筑室于蓮苞峰,并建墨莊書院“。《石氏宗譜》與《老寺中山志》相互印證順治入關后,梅源寺和墨莊書院確有一次建設的事實。 二是清乾隆五十四年《黃梅縣志》記載:“梅源寺,內建墨莊書院,讀書其中。康熙六年(1667)復作今寺,延僧懿山主持”。基于順治年間重建,康熙六年重建是第二次重建了。 墨莊公康熙五年已去世,沒有參加康熙六年重建,所以現在所見墨莊書院遺址,并不是墨莊公所建。乾隆《黃梅縣志》記載亦進一步證明《石氏宗譜》所記石純若建墨莊書院,是康熙丙辰年《老寺中山志》記載的重建,與康熙六年重建后遺址無關。 三是光緒丙孑《黃梅縣志》記載:”梅源寺,即蓮苞尖,在垅坪鎮,系邑鷹生石純若山場。內建墨莊書院,讀書其中。康熙六年重建“。在明清時期,梅源寺不僅是一個寺名,還是一個地名,到了梅源寺就是到了墨莊書院,兩者是合二為一的。無論是古代志書,或是文人墨客題詠,多以梅源寺稱此地,故未見古書有分開稱呼記載。 綜上,若以清順治年間梅源寺第一次重建時間為基準,設定一個始建竣工年與重建開工年之間的間隔時間,即可推算岀始建時間。若以三十年間隔時間計,從清順治年間(1644年至1661年)重建起算,則始建交付使用時間當在1614年至1631年之間,即明朝萬歷四十二年至明崇禎四年。 三、與石昆玉辭官還鄉有關 我在《黃州府歷代書院考》文中述;墨莊書院在黃梅縣龍坪古鎮蓮苞峰梅源寺,是?石昆玉于萬歷四十八年(1620年)辭官歸鄉后?,率子孫所建的一處中等規模,建制完整的書院。 石昆玉(1548-1636),黃梅縣人。是明朝官員,他在萬歷年間歷任戶部主事、蘇州知府、山東按察使等職,以清廉剛正著稱。石昆玉在蘇州知府任內,因拒絕庇護權貴親屬與權勢者產生沖突,導致上司李淶等權貴不滿,最終被誣陷下獄。 后雖獲釋,但他因不愿繼續卷入官場斗爭,主動辭官歸隱,于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辭官歸鄉。自號“無著居士”,不再涉足官場。自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至崇禎九年去世,他在家鄉生活了十七年。 萬歷四十八年,是石昆玉辭官歸隱的第二年。這一年,明朝發生了重大政z變動。如明神宗朱翊鈞jia崩、明光宗朱常洛即位,一個月后又暴斃、16歲的朱由校繼位稱明熹宗,一個多月經歷了三位皇帝。 遼東軍事危機,導致沈陽、遼陽等重鎮被后金攻陷。熊廷弼復任后提出“三方布置”戰略,又因與巡撫王化貞意見相左,廣寧失守,明軍退守山海關。后人評,萬歷四十八年是明朝滅亡的轉折年。 久經官場的石昆玉深感大明危矣,瞻前顧后不寒而慄。而此時,石昆玉長子石有恒已于萬歷三十四年舉于鄉,萬歷四十三年次子有信省試中舉,萬歷四十七年長子有恒中進士。 長孫石確已年滿二十二歲,次孫石礪年滿二十歲,孫子墨莊也已十五六歲,都處于讀書上進好時節。石昆玉作為從塾師到進士的文人,深知辦學興教之重要,遂生為子孫謀一個清靜讀書處之念。 他是老祖寺山主,看中距老寺不遠處一片竹海的清靜,便想在這里建一個子孫讀書處(書院的雛形)。于是,在蓮苞峰下開始修建四十八間城堡的行動。正所謂名師岀高徒,讀書岀人材,崇禎四年該書院走岀了第一位進士,他就是石昆玉長孫石確。石昆玉當過塾師,他"以文化人",把自已化成進士及弟。又"文"化成"人",引導、教化岀了汪可受、石有恒、石確三名進士。 四、創建者的實力與號召力 遺址上現存的一層石屋,是用用碩大的長形條石壘砌而成,呈方形城堡。座西朝東,依山而建。東西長68米,南北寬76米,占地面積5168平方米,城堡內建有大小不等,設制布局合理的石屋48間、通道(若干條)及通風口、出口的石門有三個。平時用于做儲藏室和生活服務區。儲備城堡內所有人的生活必需,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戰時藏人、藏兵、藏武器,疑為軍事要塞,故有人稱其為屯兵堡。 整體建筑有兩層,上層為墨莊書院和梅源寺。上層按下層的布局建造有房屋48間,上層每間都比下層大。系磚木結構,建筑式樣為宋、明代風格的四合院落。上層建筑有圍墻、房屋、天井、前院大門和后院耳門2個、水井2個。前院門外有九根條石搭砌的石橋。 當地傳說下層屯兵堡48間建了40年,上層48間書院和梅源寺建了8年。這個傳說可能有些夸張,但有一點是可信的,即下層48間建設難度很大,需要工期很長,且不說四十年,十年八年總是要的,就是說從開工期到建成期要算十年時間。 若是萬歷四十八年開始動工,施工歷時十年,崇禎三年完工。此時距石昆玉去世還有六年,距明朝滅亡還有十三年。由此推論該工程從開工到竣工,都發生在明朝,真正的決策人是石昆玉,而非他人。 四百年前,在那個技術落后、資源匱乏的年代,在那連綿起伏、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建造一座占地面積5168平方米,建筑面積超過一萬平方米,規模宏偉,景象輝煌的古代城堡,無疑是一項令人驚嘆的工程壯舉。 它的施工艱難程度超乎想象,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更是難以估量。僅從配料和施工難度就可以看出,這將是一筆天文數字。木材、磚石、石灰、瓦片等建筑材料的采購費用,工匠的工錢,運輸費用,以及前期場地平整、道路修建等費用,加起來將是一個難以想象的數額。 經費是書院建設的基礎,也是書院運行的保障,若無經費支持,一切都將難以為繼。工程奇跡背后的艱辛與代價,所隱藏的施工艱難由誰承受?巨大耗費由誰承擔?卻鮮為人知。尤其是在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的年代,它無疑是一項充滿挑戰的工程。 那么,一家一戶能否承擔得起這樣的工程呢?答案幾乎是否定的。普通富戶,雖有一定的資產積累,但面對如此龐大的工程,資金很快就會捉襟見肘。即使是富甲一方的大戶人家,要承擔這樣一座巨大的建設也是極為困難的。 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建設過程中還會面臨各種不可預見的因素,如自然災害、地方豪強、戰亂影響等,這些都可能導致工程中斷或成本大幅增加。 能夠承擔得起這樣工程的家族,必須是那種擁有龐大產業、廣泛人脈和深厚背景的家族。他們不僅要有雄厚的資金實力,能夠源源不斷地投入建設資金,還要有足夠的影響力,能夠在戰亂時期保證工程的順利進行,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擾和破壞。 筆者認為:依當時人力、財力、號召力和社會影響力,只有石昆玉能擔此重任,也只有以石昆玉為代表的石姓家族,才有能力牽頭創建這一文化產業。 五、文修武備顯示創建者大智慧 1620年是明朝滅亡的轉折年,石昆玉推崇以佛修心,以老治身,以儒治世,三教通融的思想。他倡修梅源寺,內建書院,以為子孫讀書之所,是他辭官歸鄉后造福地方的善舉。他的文修武備,寺中辦學的書院建設方案,獨具特色,尤顯大家智慧。 寺中建學是墨莊書院一個特點,有人對此不以為然。其實,在古代,以廟立學的書院幾乎遍布大江南北。中原地區嵩陽書院,最初為北魏嵩陽寺,唐代改為嵩陽觀,五代時期發展為書院。宋代程顥、程頤兄弟在此講學,成為宋代理學發源地。 江南地區自古便是人文薈萃之地,以廟立學的書院同樣不在少數。??白鹿洞書院坐落于廬山五老峰南側,原為唐代道士煉丹處。南唐時期發展為“廬山國學“。 湖南岳麓書院最初由僧人辦學發展而來,智璿等僧人因“思儒者之道”,在麓山寺下“割地建屋”,建立學舍,為書院奠定了基礎。這一過程反映了佛教與儒家文化的融合趨勢,僧侶參與教育推動了書院早期發展。 在東南地區,南宋理學家朱熹曾在福建東山書院講學并題寫“第一山”石刻,推動當地科舉興盛。東山書院是由唐正覺禪師在棲云窩寺基礎上擴建而成。 可以設想書院課程可能包括經史、天文、地理及軍事策略,強調“經世致用”,弟子中將來會既有文士,也有武將。踐行孔子“有文事者,必有武備”的傳統?,培養“文武雙全”人才。石昆玉次孫石礪,就是在這里造就的“文武雙全”人才之一。 乾隆黃梅縣志載:石礪,廩生,有信子,少負奇姿,江防使唐顯悅舉異才,弗就。崇禎八年,賊入黃州、羅田,梅城孤立,危在旦夕。黃梅邑令張聯芳驚怖,石礪乃陳方略,獻守御策。又奉祖父昆玉書,乞師江西,得標卒三百人兼程梅邑,御敵保城。這是墨莊書院文修武備教學方法,在實戰中成功的一個例證。墨莊書院有武備是特點,也是亮點。如發掘得好,可成為湖北書院史上武備教育首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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