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在前面 不久前和板橋小學退休老師陳耀生先生聊天時，陳老師說了這樣一件事情，那就是國民黨高級將領衛立煌將軍的親侄女衛道淵醫生曾是我們板橋著名的產科醫生，同時也是板橋衛生院的創辦人之一，陳老師建議我了解一下。 衛立煌將軍相信很多人都不陌生，他曾與劉峙、顧祝同、蔣鼎文、陳誠并稱為蔣介石的“五虎上將”。尤其在抗日戰場上，衛將軍立下了赫赫功勛，是一代抗日名將。  衛立煌將軍 圖片來源：網絡 抗戰時期，衛將軍多次為八路軍提供大量武器彈藥及軍需物資，被稱為“七路半將軍”。1955年回到北京受到毛主席設宴款待。  毛主席接見衛立煌 圖片來源：網絡 他是第一個從海外歸來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曾任國防委員會副主席、民革中央常委等職，為祖國統一貢獻力量。 近日，我聯系上了衛道淵醫生的后人，他們為我提供了很多關于衛醫生的資料和照片，并講述了他們母親坎坷而曲折的一生，甚是令我動容。 今天，就讓我們翻開那一張張泛黃的老照片，了解衛道淵醫生在板橋的歲月。 過客 一位醫生的坎坷人生 說到林巧稚，相信很多人都不陌生，她是中國現代婦產科學的奠基者和開拓者，被譽為“萬嬰之母”，其生平事跡充滿傳奇色彩。  圖片來源：網絡 而在我們板橋地區，也有這樣一位產科大夫，她以仁心修身，憑熱血堅守，將母嬰健康視為畢生的事業，板橋很多的50后60后和70后都是由她親自接生的，她就是原板橋衛生院的衛道淵醫生。還有一點是鮮為人知的，那就是衛醫生的家庭背景很不簡單，她的伯伯是大名鼎鼎的抗日名將衛立煌將軍。 出身名門 1923年，衛道淵出生在安徽合肥。衛氏是合肥的一個大家族，在合肥的發展中形成了獨特的文化與歷史地位。其中衛立煌將軍是衛氏家族的代表人物之一。  衛立煌將軍故居，圖片來源，網絡。 衛道淵自小跟隨祖母，也就是衛立煌將軍的母親在一起生活，而衛立煌素以孝順著稱，他長年接母親與自己同住，就這樣，衛道淵隨祖母與衛立煌將軍共同生活并接受了文化教育。  衛道淵（后排右二）與衛立煌將軍的家人 1938年，衛立煌安排15歲的衛道淵報考剛成立的陜西省立醫學專科學校，后在助產系學習。值得一提的是，助產系培養了大量專業助產人才，為抗戰時期醫療體系提供了重要支持。  衛道淵（前排左一）與同學們的合影 陜西省立醫學專科學校當年實行5年制（4年授課+1年實習）。在校期間，衛道淵刻苦學習，1943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成了一名助產士。  衛道淵（左）與同學 1944年，經衛立煌將軍介紹，衛道淵與同為合肥人，也是衛將軍部下的陸廣建結為夫妻。  年輕時代的陸廣建 婚后，衛道淵在兒童福利站當醫生，后隨福利站輾轉皖南山區，為保護福利站老人孤兒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吃盡了苦頭。 來到雨花 南京解放前夕，衛道淵回到南京，舉家暫居住在衛立煌公館。新中國成立后，她被分配到南京市十區衛生所（原雨花醫院前身，該院于2005年并入南京醫科大學，成為其附屬醫院之一，并非今天板橋的雨花醫院），為婦產科醫生。 古語道，醫者仁心，也就是說凡是做醫生的人，都應該具有一顆仁愛正義慈悲之心，需要心懷天下的老百姓，悲天憫人宅心仁厚，精益求精治病救人，救死扶傷醫療病痛。 衛醫生的女兒陸女士向我說了這樣一件事情。1952年，已有8個月身孕的衛醫生突然接到了產婦家屬的求助，請衛醫生上門接生，這位家屬為了接衛醫生，還特意雇了輛黃包車。當衛醫生趕到產婦家時發現是難產，要立即送醫院做剖宮產。為了保護產婦，衛醫生讓她坐黃包車，自己則挺著大肚子在后面小跑跟著。后來到了醫院，產婦剖宮產后母嬰平安，然而衛醫生自己卻早產了。 在雨花醫院的近10年中，衛道淵刻苦鉆研業務，真心對待每一位產婦和病人，在雨花臺區頗有名氣。 走進板橋 1958年，板橋公社擬將聯合診所和血防站合并，成立板橋公社衛生院。衛生院設在原華興農業公司辦公大樓，旁邊設病房和科室，首任院長孫興國，副院長是軍隊轉業干部范佩恒。 原華興農業公司大樓，這里原是板橋衛生院辦公和手術室所在地 攝影：高松 成立衛生院必須要有一支專業的醫療隊伍。此時，衛道淵等10名雨花醫院的骨干受上級委托，來到了板橋公社，開始創建板橋衛生院。 50年代的板橋雖是南京郊區，但還是很貧窮和落后。衛道淵等醫生來板橋之后，發現這里的醫療衛生條件非常簡陋，尤其是內科、外科、婦產科更為薄弱。那時候婦女生孩子還是沿用舊式接生婆上門的方式。由于沒有圍產期檢查，保健和消毒，技術等方面也存在問題，母嬰死亡率很高，婦科病也極為普遍。為了能全身心投入工作，衛道淵毅然將家從雨花路198號搬到了華興村。 都說創業艱難。成立初期，科室不健全，衛醫生不單是負責婦產科，偶爾還客串外科醫生，她憑借過硬的技術給病人治療甚至手術。 當年板橋公社衛生院無法安排產房，因此，衛醫生還得上產婦家去接生，有時還是深更半夜。今天有的華興村老人還記得，當年半夜聽到狗叫，或有人敲衛醫生的家門，就知道她要外出接生了。 板橋衛生院正是有了衛道淵這樣的產科醫生，板橋地區婦女生孩子不再像過去說的“像過鬼門關”“兒奔生，母奔死”。即使這樣，衛醫生沒有絲毫抱怨。當她看到一個又一個新生兒在她手中呱呱墜地，內心充滿了欣慰。 多年后，有些老板橋人每每回憶起衛醫生，都說她是個有著菩薩心腸的人。那時候板橋很貧窮，她經常救濟那些家庭貧窮又面臨生孩子的產婦。有的產婦家中連一點紅糖和雞蛋都沒有，衛醫生看到后都會從自己微薄的工資中拿出幾塊錢給產婦老公，讓他買點雞蛋和紅糖給產婦。要知道20世紀60年代的幾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很多農民勞作一天的薪水最多也只有幾毛錢。 衛醫生除了用新法為廣大婦女接生，還開設婦嬰保健培訓班，將農村舊式接生婆召集來講新接生法。 衛醫生在板橋17年，所接生的孩子不計其數，但從沒出過一起醫療事故，她的醫德醫術在板橋有口皆碑。即使在20世紀60年代初那個大環境不是很好的年代，上級醫療部門也不得不把她當技術骨干來使用。由于衛醫生技術過硬，有市區醫院要將她挖走，結果這事上報到了板橋公社黨委，時任板橋公社黨委書記張如明堅決不同意，頂著壓力，硬是將衛醫生留了下來。 張如明書記 20世紀60年代，農村巡回醫療制度在全國推廣。1961年，南京市衛生局抽調衛醫生到市農村巡回醫療隊，專門到各郊縣中心醫院治療當年較嚴重的婦女“子宮下垂”。農村婦女因生育多、衛生差、勞動強度大，造成子宮滑脫到體外，患者十分痛苦，無法行走，如果久治不愈則危及生命。在這期間，無數患者經衛醫生及其隊友的治療得以恢復健康，老百姓非常感激，稱她是“人民的好醫生”。對于此事，當年的《新華日報》曾做過專題報道。 衛道淵（前排左一）和巡回醫療隊成員的合影 慘遭迫害 古語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由于衛醫生醫術精湛，在那個特殊年代里，遭到了很多人的嫉妒，后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打成了“反動學術權威”。再加上衛醫生的家庭背景不同一般，雖然衛立煌將軍已于1960年病逝，造反派卻還要她交代衛立煌的罪行，給她掛上一面寫有“反動學術權威衛道淵”的牌子在醫院門口罰站。那時正值夏季，烈日炎炎，路過醫院的群眾看到這情景，都敢怒不敢言，怕惹火燒身。 衛醫生的長女陸女士回憶，當時有一位婦女因為自家是三代貧農，根正苗紅，她勇敢地上前將牌子翻到沒有字的一面，衛醫生為此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此時，極富諷刺性的一幕發生了。當衛醫生在太陽下暴曬時，一位造反派醫生在給產婦接生時遇到了難產的情況，產婦生命垂危。這位造反派醫生嚇得束手無策，因為她也怕產婦萬一有個閃失，產婦的家人肯定不會饒過她的。無奈之下，她只能求助衛醫生。可即使這樣，她還趾高氣揚地跑到醫院大門口對衛醫生吼道：“衛道淵，你馬上到手術室戴罪立功！” 按理說衛醫生可以不予理會，可她深知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于是她不顧頭暈腿軟，連忙趕到手術室搶救產婦。經過緊急救治，當新生兒那聲宣告勝利的啼哭響起時，此時汗水已經浸濕了衛醫生的鬢角。 后來產婦老公激動地說：“衛醫生，是您硬生生把我老婆和孩子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這份恩情，我們記一輩子！” 1968年，板橋衛生院從華興村遷到了原來的老汽車站（今板橋街道振興路南側勝利南苑小區一帶）。 原板橋衛生院大致方位 盡管新院區較之華興村的老院區條件有了很大改善，但衛醫生的處境依然沒什么改觀，只不過批斗之類的事在她身上少了很多，畢竟她的醫術水平得到了廣大老百姓的認可，關鍵時刻，她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光榮退休 衛醫生多年積勞成疾，再加上運動中所受的折磨，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1975年的一天，當衛醫生為一名產婦做完手術后就病倒了。1976年，她終于告別了已經工作了30多年的手術臺，提前辦了退休手續（當時退休年齡為55周歲）。 后來衛醫生回憶起過往歲月時曾動情地說：工作雖然艱苦，可每當看到一個又一個小生命從自己手中來到世上，再看到產婦和家屬幸福的笑容，那一刻所有的疲憊都化作了欣慰，感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人。 都說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盡管衛醫生離開了我們已經整整20年了，但現在很多老板橋人說到衛醫生都會由衷地感激。有位老人說：我的兩個孩子都是衛醫生接生的，她是科班出身，醫術水平很高，對我們普通老百姓都是一視同仁，和風細雨，就好像我們的親人一樣！ 2005年1月，82歲的衛道淵醫生終于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告別了她為之奮斗一生的醫療事業，安葬在板橋岱山公墓 …… 如今板橋地區很多老人仍懷念這位好醫生。每到清明，去岱山陵園上墳的一些老人會到衛醫生墓前鞠躬獻花…… 六十多年過去了，衛道淵醫生曾經工作過的板橋衛生院如今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初的衛生院所在地已經重新改造，成為了華興村僑史館。 板橋衛生院三易其址，現在已成為頗具現代規模的板橋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我想，這也是對九泉之下的衛醫生最好的安慰吧…… 板橋衛生院位于板橋老街的舊址 位于輔機路的板橋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寫在后面 杏林春暖仁心駐，玉壺冰清圣手留。 縱觀衛道淵醫生的一生，她從小家境優渥，衣食無憂，七歲起就和奶奶隨衛將軍一起轉征南北； 十五歲進入陜西省立醫學專科學校開始接受專業學習，從此她就成了一名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并為之奮斗了一生； 新中國成立前，她跟隨兒童福利站在皖南山區東奔西走，無數在貧困和死亡線上掙扎的普通人，給了她巨大的沖擊，善待每一位病人成了她一生的信念； 新中國成立后，無論是在雨花醫院還是在板橋衛生院，她都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并用自己有限的收入去資助窮人；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雖然她遭受了精神和肉體上的折磨，但她始終堅守醫者初心，用專業與仁心對待每一位產科和患者。 衛醫生一生都以仁心為舟，仁術作槳，在生命奔流不息的長河中擺渡希望，溫暖了無數板橋人！ 斯人已逝，風范永存。 衛道淵醫生雖然離開了我們已整整二十年，但她的醫品醫德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心中！ 板橋人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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