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個不同的問答,發在一起,相互無關。 關于《戀愛中的女人》問答 時而會有學者和半學者提些我的譯本的翻譯方面的問題,我也樂于作答,互相促進,很好。不在大學里帶研究生,偶爾回答問題也很有趣,還促進我的研究。 1. 翻譯《戀愛中的女人》是否有翻譯策略 嚴格的策略應該沒有,就覺得按照我的理解和想象中的人物談吐和行為方式表達就好。后來的修改還是根據最新的美國版的修訂版做文字修訂,不會考慮人物表現。因為翻譯還主要考慮到原文的意思。 2. 修訂問題 前面說過,后來發現了最新的美國版的修訂版本,是劍橋出版社出的,與我1987年初次翻譯根據的英國版出入很大,就根據新版進行了修訂。 3. 勞倫斯的女人觀 評論家的評論各異,翻譯不能受他們的影響,還是要貼近原文看。僅從英文原文看,勞倫斯對不同女性的表現是不同的。對赫麥妮是比較反感的——但那是故事情節決定的,是伯金眼中的她,不能就說成厭女,除非所有描寫都構成厭女才行。事實并非如此。他筆下的布朗溫姐妹就是時代新女性形象,清新,美麗,富有智慧和復雜的情感,應該說是英國現代小說中很美的知識女性和女藝術家。 4. 書名是《戀愛中的女人》,但序言中仍然突出了伯金和杰拉德兩人? 序言不是權威性研究定論,只是個人的一些感受。只是想告訴讀者,書名是女人,其實女人只是小說的一半,還有一半是兩對戀人的沖突,還有復雜的各種人與人的關系。后來我甚至增加了對杰拉德的父親的評論,我認為他才是小說里最善的形象。序言是提醒讀者的,不構成學術定論。 6. 譯本對赫麥妮存了幾分溫柔? 這應該是原文的意思,厄秀拉的視角。她比赫麥妮的社會地位低,有對赫的高看。我只是忠實于原文而已。但譯者序言里則是我的印象哈。赫麥妮確實挺復雜的,心機深重。 7. 同樣在赫麥妮出場時,將“a man’s woman”譯為“嫁了人”為何? 確實沒說她有丈夫,這個表達很模糊。我直覺就是她已為人婦,但又深陷男人的世界,與很多男人有交集。 8. 如何看待三個主要女性形象 其實小說真正的主人公是伯金,這是很多評論的一致看法。其余的人不能說是配角,但相對伯金要次要。所以我的序言里可能偏重伯金了一些。如果你看過電影的話,電影中三女性形象比較與小說一致。厄秀拉溫柔體貼但綿中有剛,戈珍潑辣,艷麗,是現代派藝術家范兒。赫麥妮是老謀深算的貴族女性,高貴但冷艷,色厲內荏。 11. 你的翻譯不如有的譯本在措辭上色情,是否有意識的? 你對一下英文原文。我不認為他們之間的情感表達上“那么色情”,我還是很忠實于原文的。是不是別的譯者在這方面夸大表達了?他們感覺可能有誤區。可能的話麻煩把他們翻譯的段落發給我學習一下。標準是是不是忠實于原文了。我感覺勞倫斯原文是很克制的,也很流暢。有美感,色情味并不重。 ![]() 關于《四世同堂》的問答 1老舍的北京話敘事 “《四世同堂》前87章的語調是很有北京地域特色的,所以在回譯時,一定要和這種地域特色保持一致,但是這種一致性在細節上很難保持,因為譯者很難確定老舍具體會選擇哪些詞,所以我在確定翻譯風格時,一定要找到老舍最有特色的點,也就是老舍的京味。同樣的意思北京話往往有不同的詞語表達,有的可能不是老舍會選擇的,但只要是京味言語方式,譯文的總體感覺就與老舍前87章不違和。” 2回譯的語境化問題。 首先要正確理解英文原文,英文理解不能出錯,然后在譯文準確無誤的基礎上,在英文提供的所有語碼框架內想象北京話該怎么表達,好好看老舍前面87章的敘述口吻,用自己熟悉的北京話傳達各色人等的對話。” 3人稱方面比如有“天佑太太”譯為“天佑媳婦”,“劉棚匠太太”譯為“劉棚匠媳婦”,“外婆”譯為“姥姥”,“錢詩人的舅爺”譯為“錢詩人的小舅子”。 “我確實是有意識的對這些稱謂做了私下修改,但沒有在文章里說過。'太太’改'媳婦’,是我從自己的日常經驗出發做出的有意改變。抗戰環境中,作為城市底層平民,大家都已經窮困潦倒了,互相稱叫'太太’就不太合適。我剛看了下電腦稿子,發現開始我確實覺得寫成媳婦更合適 ,如果是我寫那個時代小說 我會說棚匠媳婦和天佑媳婦,但后來考慮到要與前邊一致就改回“太太” 但應該是沒改徹底 還是遺留幾處。像'外婆’,不符合北京語言環境,可能是老舍在重慶為了更多的讀者考慮所用,北京話甚至北京周圍很大的區域都是稱“姥姥”的。此處的'舅爺’,這種稱呼,妻子的弟弟即妻弟北京話或北方話口語都是“小舅子”,書面語是妻弟或內弟。前面提到的“姐丈和舅爺”里的舅爺是指著孫輩稱其為“舅爺”,但敘述語言中不能直接說“他是錢先生的舅爺”。所以我對此做了大膽修改。”也許不能叫修改,按說老舍中文原文里在此時應該也是說他是“錢先生的小舅子或妻弟”,但中文稿沒了,就不能推測了。 4《悔過書》為何比較偏重文言 “首先錢默吟是一位老知識分子、詩人,他寫出來的信,即使是用白話文來寫,也不可能完全是口語化的,肯定比老舍口語化的敘述語言多一些書面表達,要更文雅一些。至于周絢隆先生的話,他的預期是寫成純文言文,我們之間是有區別的。如果你覺得有相似,那算是不謀而合吧。在譯本完成之前,我們并沒有就此問題專門交流過。” 5在《老舍小說里的北京話》把胖菊子形容成“油桶”改為“油簍子”“出版社、編輯對譯本會提出意見,譯本完成后,編輯交給一位北京老人看過,老人說,在老北京話里,沒有“油桶”一詞,老話里倒是有“油簍子”的叫法,我采納了這個建議。除此之外,無論是編輯還是出版社對我的譯本沒施加任何影響。但記得具體責編會在原稿上留下一些質疑,我同意的就保留了,不同意的就仍然按照我的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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