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孩子真的是吃著白花花的大米飯、穿著最好的布料,每天樂呵呵地去地里“任勞任怨”嗎?貧下中農反倒成了“偷東西”的那個?你說這話,擱今天的網絡上,八百個人得一起掀桌子。這不,剛刷到一個帖子,還真有人這么講。帖子下面評論區抬杠的、拍桌子的,鬧得跟菜市場似的,熱鬧得很。 說實話,我是看煩了這種風涼話。什么“地主富農勞動最積極”,什么“苦的是窮人,臟的也是窮人”,這誰信吶?我們都在那個年月熬過來的,哪兒有那么多心甘情愿,哪兒來那么多高瞻遠矚的“覺悟”?說句掏心窩子的,很多地主、富農啊,他們干活時臉是低的,背是直不起來的,干得積極,是怕招惹禍事,怕“帽子”落得更正,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可都是悄悄寫進夜里的嘆息。 我小的時候,有個隔壁村的地主兒子,叫小牛。他不是那種調皮搗蛋瘋鬧型的,總是縮著脖子,跟大家一起踢毽子也默不作聲。一次他偷偷拉我去河邊,塞給我一小塊黑糖。他憋了好半天,小聲跟我嘀咕了一句:“聽我爸說,再過不久,說不定天就要變回去了,我們家還能把房子要回來。”那會我哪懂這個,但還是肚子里打個冷戰,連糖都沒敢吃,飛奔著回家跟爺爺說了。 爺爺聽了臉色就變,有點哆嗦,“咱可惹不起人家。天要是變了,誰知道咱家還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啊。”那句“惹不起”,我記到今天。有些話是刻骨的,人一著急,什么落魄都會講給小孩聽。地主們表面規規矩矩,心里怎么打算,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所以呀,你上網看到什么“覺悟更高”之類的說法,多少都得帶點鹽看。“逍遙信天翁”寫的帖子,也說地富思想覺悟高。我看著就有火。這覺悟高低,是人民用來相互區分的嗎?那個年代,大伙兒活都一個樣,哪有什么覺悟高低的優越?都是怕出事,怕被揪出來戴大帽子。 你說地主、富農為什么務實地參加勞動,不是因為多愛集體,或者突然轉了性,而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們是被“盯梢”的人。你要是不老實,白天有小隊長巡,晚上怕沒好覺睡。我們村子里當時有個老王,解放前是地主。改革那陣家底一夜沒了,白天割麥子搶活上,晚上回家愁得直唉聲嘆氣。他老婆私下勸他少說話,多干活,說現在“老實一分就是命多一分”。你說他們任勞任怨,為啥?道理明擺著,不得已。 其實,這種長期緊繃著的生活,不論哪邊的人,都挺難的。地主是坐蠟——前有“翻身”,后怕“報復”,心里總是擰著個結。貧下中農有些人也不是純粹的圣人,不過大多數人家拼出老命是為了家里有口飯吃。你要是真說“誰誰誰偷東西”,也總有壞苗子,但若拿階級來蓋帽子,這就不用講道理了。 閑話插一嘴:那些年我們家鄰居二狗子,家窮到褲子都打著補丁穿,但我記得他爹最見不得誰張嘴亂講道理。他常說:“人啊,先得老實,不老實早晚霉頭。”二狗也怕惹事,有好吃的都不敢跟小牛一起分。說到底,人活在風浪里,有幾個能真做的一清二白? 有意思的是,后來有段風氣起來,說得主富農多慘多冤枉,舊社會的美化得跟畫報似的。這頭有人悼舊社會,那頭還有人給劉文彩翻案,說啥“半夜雞叫”是假的。你說,這是記憶的錯位,還是天生愛唱反調?有時候我在想,真相它像一根辮子,左擰右扭,都擰不到頭。 有的人說這些,八成是他們家門檻上栓過大紅花,念著自家光景好;有的一聽風就是雨,未必懂得那番風雨究竟怎么刮過人心;還有些,不怕點名,就是專門來攪亂水的,總想換一撥人做主人。 但到底怎么是是非非呢?這個問題,我年輕時候痛快地回答過,看誰誰都是“階級敵人”,只要挨了斗,就該低頭。后來歲數大了,耳朵聽的多了,心也不那么黑白分明了。我倒覺得有些事不能全怪某一邊,社會一步步往前走,總是得有一撥人壓著,一撥人盼著翻身。風浪過去了,誰還不是想著有口熱飯安頓日子? 有時候回想,也替那些老地主、老農民心里發毛。一個為富為貴活了半輩子的,突然要在地里跟窮人搶著干活,說說“覺悟高”,真不厚道。那不過是命運的推搡。日子強壓著個人,誰都不敢把心事明擺出來。夜里一家人關上燈,話才敢松一點,說點真心話。 所以現在再有人講:別用今天的視角量著那時的事情;也別用那時的規矩拿現在的世界來比。說到底,那段歷史,就像我們村頭的老槐樹,樹干被人刻滿了名字和故事,遠遠的只能瞅見輪廓。想真明白,恐怕誰都做不到。人走遠了,往事就剩點影子和嘆息。 到底誰對誰錯?有時候我也說不好。但你要我選,我更相信那些藏在大伙兒心里、不敢說出口的苦楚。畢竟,人不是石頭,誰也扛不住一輩子的風浪。你說,等再過二十年,還有多少人記得,那年地里誰家的牛最老實,誰家孩子曾經說過“天還會變”? 有些事,問到底,是問不清的。只能慢慢留在心里,帶著點疑惑,帶著點人情,留個缺口,下一撥人再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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