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于亂世,長于農村,學于“軍大”與“北大”,從事于教書與寫書。碌碌一生中,卻有幾個節點頗具點兒意味。 ![]() 一、老秀才取的大名 “九·一八”事變那個秋夜,出生在浙江寧海一個小山村。祖父賴慶松興奮不已,第二天一早,便包了兩塊“袁大頭”跑了五六里路請一位老秀才取個響亮的名字。這位老先生搔了半天自個的鶴發,在堂屋里踱了十幾圈方步,然后提筆在一方紅紙上寫了“賴鴻章”三個大字——在他的頭腦里,借用古人名字,給山村孩子用,那是最合適的了。 于是,我爺爺雙手送上紅包后,接回賴鴻章的賜名帖子,興高采烈地歸來后,籌備了一桌滿月酒,在酒席間,才鄭重宣布孫子的大名。 二、由獨子遞為獨苗 我媽媽自1931年生下我這個寶貝兒子后,從無有過生育的情況,甚至連懷孕的苗頭都未有過。于是落得我卻沒有弟妹而可以嬉戲玩樂,日子里有些孤獨伶仃的味道。 可是在家里,卻成了寶貝獨苗兒。在爺爺、爸媽心里,深怕這孩子夭折而陷于斷子絕孫場面,于是,采取了兩項措施:從我出生后,媽媽的喂奶一直持續到我上小學——我是到了九歲才上學讀書的;二是買了只銀項圈,套在我的細脖子上——直到我考上寧海中學后才解套。 這就是獨苗的優惠享受! ![]() 三、我的第一件作品 我的家鄉寧海縣瀝洋區東倉鄉,在1949年8月解放。 10月間,人民解放軍準備解放隔海的舟山島,村里進駐21軍61師,我家里亦住上一個班。當時,部隊動員青年參軍,我已是新中國的青年,積極響應號召,到團部報名。接待我的那位參謀卻勸我去投考華東軍政大學:“歡迎你參軍!可你是家里的獨苗呀,恐怕父母不放心吧?再說,你到我們部隊目前只能進連隊當個士兵。我建議你去杭州報考華東軍政大學,接受些正規的軍事政治訓練,更好!” 這是個金點子! 我就請他開一封報考的介紹信。當他提筆寫我名字時,突然覺得自己叫“鴻章”,不妥。在寧海中學里,就曉得我這名字是從滿清政府那個臭名昭著的“中堂大人”李鴻章那兒偷來的,被同學取笑過。如今將成為革命戰士,自然恥與封建官僚同名,非另取個美名不可。于是,轉身跑到門外草地上躺著尋思起來。 仰望著藍藍的天空,白云舒卷飄逸,腦海里突然蹦出兩句子古詩來:“白云在青天,可望不可接。”多么美的形象,多么深邃的詩意啊!就以“云青”為名吧!還有李白名句“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不是大詩人施與我名嗎? 從那一刻起,賴鴻章已在人間隱退,賴云青正式登場———考入華東軍政大學的是賴云青,賴云青成了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十余年后,我在北大聽大胡子教授馮友蘭的哲學課時,馮先生說古詩“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兩句,概括了禪宗的境界,表達了無所求于外界的內心的穩定和豐富,他很欣賞!這又給我的名字,注入了新的內涵。 看來,“云青”是我最得意的創作;這一改名,堪稱我人生的第一件作品——首創。 ![]() 四、讀了兩所大學:華東軍政大學、北京大學 我在華東軍政大學畢業后,分配到浙江軍區政治部秘書處工作,駐地為杭州西湖邊的“柳浪聞鶯”。可是,在部隊里拿槍的日子比拿筆少,就想起了爺爺說的“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的話來了,何不把槍桿子換成筆桿子呢——于是,就從解放軍炮兵少尉職務上退役,在上海市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 在北大整整苦讀五年。二年級時,我的一篇《串門》文章,在《解放日報》副刊“朝花”上發表,受到中文系朱德熙教授的好評,增加了寫作的信心。1964年夏畢業回上海時,我向畢業論文指導老師吳組緗教授告別,吳老師送我一句話:“任何時候不放下你的筆。” 我一直牢記在心。 ![]() 北大全班照,攝于1961年秋,地點是北京北海公園白塔下。左起第一個戴頭巾女生是張少華(邵華) 右起二排第二個男生賴云青 五、被同行戲稱為“流氓作家” 在上海,一邊教書,一邊搞創作。也可以說,白天教書,晚上與星期天搞寫作。幾年下來,出版了幾本長篇,成了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特別是作家出版社給我連續出版了一套“舊上海的大亨系列作品”——《大亨黃金榮》《大亨杜月笙》《大亨張嘯林》。而《大亨黃金榮》一書,在上海《文匯報》上全本連載;而獲得優秀長篇二等獎。 在獲獎酒宴上,有幾個醉醺醺作家舉杯祝賀時,我被戲稱為“流氓作家”。一位老作家馬上提醒說“應該稱'寫流氓’作家”。我立即向他敬酒:“謝謝這個'寫’字,真是我的一字之師!” 這之后,我就被上海灘上的同仁們戲稱為“專寫流氓的作家”啦!其實,我寫其他題材的作品,更多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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