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處暑過了，天氣依舊炎熱，和七月份的酷暑不同，八月有了微風，早晚走在路上，四周隱隱約約傳遞著“萬物鼎盛，盛極而衰”的意象，放眼望去，周圍的植物透露出一種蕭索收斂的氣息，雖然外表看上去和盛夏并無差異。 炎熱和寒冷一樣，消耗身體不少氣力，每一個烈日當頭的周末并不想外出，也不想一整天在家里吹空調。 在空調房里待了一整個夏季，辦公室有同事不停咳嗽，大約是空調吹多的緣故。不想外出的原因是江浙滬的夏天，人行走在路上好像“烤肉”一樣嗞嗞冒氣，對身心是極大的考驗；而不愿整恬吹空調自然是害怕生病。 既不也不的心態，讓我想到前陣子讀完美籍華人作家哈金的《等待》，這本很多年前買的書，終于在暑假被我從書架上拿出來，花了幾個晚上將它讀完。  《等待》里的男主角是個軍醫，名為孔林，他因為部隊一條規定，試圖和沒有感情（包辦婚姻）基礎的妻子離婚，每一年夏天他都因這件事回老家，但每一年都沒有辦成，等了十八年，在漫長的等待后，當他終于能與苦戀的情人結合時，卻似乎失去曾經渴望的激情。  孔林和原配妻子在一起時他并不享受，妻子是父母為他安排的，小腳，人丑，沒有文化但很賢惠，由于他在部隊，導致倆人常年異地分居，家中一切事宜（照顧老人、孩子）一律由妻子淑玉操持。 長期在部隊的他愛上同一單位的護士吳曼娜，她漂亮有文化，和他談得到一起，倆人經常在一起散步，日積月累之下他才決心與淑玉離婚，但淑玉不接受。  依據當時部隊規定，如果夫妻分居滿十八年，婚姻可以自動解除。一年又一年，婚離不了，愛情近在眼前又遙不可及，終于等到可以結婚時他年歲已高，這場期待已久、受盡嘲弄、人盡皆知的婚姻反而令他產生無盡的疲憊。 和吳曼娜初婚的興致盎然不同，二婚的他應付生活的瑣碎感到無比煩躁，從前一切都是淑玉操持，現在，磨人、繁瑣的日常都由他來應對，日常的消耗磨損了他的曾經的渴望，到手的婚姻變成想要逃離的魔咒。  書中人物面對的是感情，現實中要面對的則是天氣，心態雖有一些接近，但并未產生太多搖擺和猶豫，快速下定決心，休息日的上午帶孩子去圖書館，她在兒童區閱讀，我在成人區寫作，結束之后聯系朋友下午去良渚東明山森林公園。  東明山擁有漫山遍野的竹林，遮天蔽日無比清涼，和熱門景區相比游客顯然沒有那么多。一行人從游客中心買票，再進入景區，一路天然綠蔭，植物茂密，形成一股安靜的能量場，心瞬間變得安定。  孩子們在水上樂園玩著，我和朋友一起去爬山，據說這里有一座寺叫“東明寺”，我們好奇寺廟在哪里，供奉哪些菩薩，于是沿著路途標牌，一直往前走。  整個夏天沒有爬山的原因是體質過敏，特別是植物花粉，它迅速讓皮膚起疹子、很癢，也不敢貿然出去。其實挺奇怪，不知不覺間怎么就淪為過敏體質，也去問過醫生，醫生說，體質隨著年齡會變化。   人到中年有一個好身體無比重要。 此刻，呼吸著天氣之間清新的空氣，看著滿眼綠蔭森森的景色，心情無比遼闊，大自然好像能將人凈化一般，洗滌在塵世間積攢的污濁之氣，天很藍，純粹、徹底、忘我，在人世間的擔負隨著一呼一吸而暫時拋于腦后。  朋友身著白衣白裙，剛從東北出差回來，說起當地的人參、旅行見聞。東北廣袤，冬天太冷，也許夏天去是不錯的時機。 喜歡的一個博主在哈爾濱，她深邃、迷人、明艷且文藝，人美，這種美是破碎之后重新復原生命力的波瀾壯闊之美，好像黑土地一樣，遙遠、熱烈、生生不息......但她又特別真實，不介意展示自己邋遢的一面，以及生活陷入阻力的滯重時刻。 一邊走一邊看沿途風光，曲徑通幽處。竹林茂密，竹竿粗壯，外直中空，虛心向上，好像謙謙君子一樣風度翩翩，浙江幾乎每座山都有竹子，道路旁野花盛開，小佛石雕，佇立兩旁，造型不同，表情各異，很有禪意。 東明寺沿途不少臺階，周圍行人稀少，我倆并不是一直在聊天，偶爾聊起家族往事和春節在誰家過年的習俗。共通之處是我們現在都不在故鄉，但家族過往的歷史痕跡仍在內心遺留，面對過往，人很難精準把握其中的分寸，每個人都有需要面對的人生課題。 至于過年在誰家，對父母而言，都想孩子回自己家，但作為人到中年的我們，忙碌一年只想有個輕松愉快、不必人仰馬翻的假期。 東明寺近在眼前，需要再爬幾十個臺階，我們彼時已熱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正站在路旁歇歇腳，偶有路人從寺廟下來，被曬得沉默不言、有氣無力，歇息片刻，準備蓄足勁兒一直往上爬，臺階出口處是一條水泥路，對面是東明寺。 和其他寺廟的氣派恢弘不同，東明寺目前正大肆修繕，沒有大門和售票處，也不繁華，外面看甚至有幾分破敗斑駁，供奉香火的游客幾乎沒有，在最高的山野秘境，它好像被人遺忘一樣悄無聲息，可是風景極好、視野極佳，占據整座山最好的地理位置。 正殿供奉如來，偏殿供奉十八羅漢，殿內有檀香、蠟燭、交織的氣味環繞，形成復雜氣息，我們既沒有掃碼交錢也沒有燒香叩頭只是象征性的拜了拜，繞行一圈到正殿背后，整面羅漢排山倒海呼嘯而來，表情各有不同，看到那一刻腦海涌現出——眾生相，在世間修行出什么面貌，全憑自己。 法相莊嚴，且被這么多羅漢俯視注目，沒有任何消費，心里一瞬間感到不自在。我們短暫停留后原路返回。山野空寂四下無人，東明山很是幽靜，接受自然滋養后精神無比放松，大概是辛苦爬山之后身體釋放出的多巴胺所致。 沿途不必著急，緩步慢行，山色漸暗，心里卻越發明亮，再看道路兩旁的植物，仍舊不改本心，擁有超越現實的功利之心，所以活得格外茂盛、簡單而徹底。 意外看到一棵七十年的香樟樹佇立于此，主干粗壯，深耕地下，枝丫張開，昂揚向上，寂靜無言，與山林融為一體。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走走停停，無非愛流年、恨光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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