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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魘魔法背后暗寫木石因果  “魘魔法姐弟逢五鬼”是《紅樓夢》中的一場重頭戲，這場災禍來勢兇猛，收勢潦草。每每讀起來總有些替賈寶玉不甘，因為背后下蠱之人沒有得到任何懲治。 帶著這種不解和困惑，細細品讀原著前后細節，終于看出端倪。魘魔法背后真正的主謀竟是王熙鳳，這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苦肉計。由于其中牽扯復雜，接下來用分幾篇文章來解析其中玄妙。 一、榮國府最高權威賈母的心肝寵 賈寶玉遭魘魔竟然不追責 賈寶玉是榮國府正經主子，是當家主母王夫人的親生兒子，賈府最高權威賈母的心頭肉。他銜玉而誕，此等祥瑞令他出生時便自帶光環，成為榮國府最耀眼的存在。 這樣一個集榮府寵愛于一身的榮國府的準繼承人，自然就遭到嫉妒和算計。第二十五回中，賈寶玉先是被庶弟賈環刻意燙傷了臉，接著便遭到趙姨娘和馬道婆的魘魔。 趙姨娘因妒生恨，怒從心邊起，狠心要除掉賈寶玉，為兒子爭家產和爵位。馬道婆貪財嗜利，惡從膽邊生，主動獻計謀暗中作法，試圖幫趙氏掃除障礙。  在二人的合謀下，馬道婆魘魔法順利實施成功，賈寶玉命懸一線、危在旦夕。原文寫道： 當下眾人七言八語，有的說請端公送祟的，有的說請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薦玉皇閣的張真人，種種喧騰不一。也曾百般醫治祈禱，問卜求神，總無效驗。堪堪日落。王子騰夫人告辭去后，次日王子騰也來瞧問。接著小史侯家、邢夫人弟兄輩并各親戚眷屬都來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薦僧道的，總不見效。他叔嫂二人愈發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渾身火炭一般，口內無般不說。到夜晚間，那些婆娘媳婦丫頭們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內，夜間派了賈蕓帶著小廝們挨次輪班看守。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等寸地不離，只圍著干哭。 正在危急時刻，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神秘現身來消災解難。始作俑者癩頭和尚裝神弄鬼了一番，以通靈寶玉顯靈的障眼法結了案。 按照正常思路，賈寶玉病得奇怪，好得蹊蹺。在賈母王夫人等人認知中，應該知道巫蠱之術的，她們應該追究責任，找到魘魔寶玉的幕后之人，肅清禍害。 可是，她們心肝寶貝一樣的賈寶玉被折騰得差點喪了命，鬧得全府上下雞犬不寧，驚動了四鄰八舍眾族親友，這事居然靜悄悄地結束了。 原著中是如何收束這件搞得賈府上下亂作一團的魘魔事件的呢？原文如下： 至晚間他二人竟漸漸醒來，說腹中饑餓。賈母、王夫人如得了珍寶一般，旋熬了米湯與他二人吃了，精神漸長，邪祟稍退，一家子才把心放下來。 …… 話說寶玉養過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體強壯，亦且連臉上瘡痕平服，仍回大觀園內去。這也不在話下。 短短幾句話就把這件關乎兩人性命的鬧劇收拾得一干二凈，最后一句“這也不在話下”更是抹去了所有痕跡，一切如常了。  “曹雪芹”這番架構，令人明明感到波濤洶涌潑面而來，你爭要打起全部精神準備迎接的時候，轉瞬之間突然就風平浪靜了，一絲漣漪都不再出現。又像正在欣賞一首曲子，正在高潮之際卻突然戛然而止，你的興致被高高吊起來，卻突然被抽空了這種情感的寄托載體，這時候你的心被架在那里，上不去下不來，既空虛又掃興，滿懷期待的熱望無從寄托、無可奈何、無所適從…… 這次大事件來得兇猛、去得悄然，令人有一種脫節之感，又隱隱地感到這段脫去的空白之中有著某種秘密的存在。 究竟是賈府輕描淡寫地處理了此事？還是作者刻意隱去了其中真相？我們來細讀該事件發生前后的原著文本，剖析其中關竅。 二、魘魔法前后細節對看方明白， 這是一場因妒生恨的栽贓預謀 賈寶玉被賈環燙傷面部，引來眾人前來探望，這里便上演了一場群芳會。趙姨娘趁機把馬道婆做好的紙人藏在賈寶玉的窗下，王熙鳳眼高于頂只和林黛玉說話。 鳳姐兒問起送林黛玉的茶葉，林黛玉說適合自己的口味，鳳姐便說讓人再送些給她，林黛玉便答應了。鳳姐借此話頭，便調侃起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配，原文寫道： 鳳姐笑道：“……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眾人聽了一齊都笑起來。林黛玉紅了臉，一聲兒不言語，便回過頭去了。李宮裁笑向寶釵道：“真真我們二嬸子的詼諧是好的。”林黛玉道：“什么詼諧，不過是貧嘴賤舌討人厭惡罷了。”說著便啐了一口。鳳姐笑道：“你別作夢！你給我們家作了媳婦，少什么？”指寶玉道：“你瞧瞧，人物兒、門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那一點還玷辱了誰呢？”林黛玉抬身就走。寶釵便叫：“顰兒急了，還不回來坐著。走了倒沒意思。”說著便站起來拉住。 在這段文字處，甲戌本有一句批語：[大大一泄，好接后文。]  脂硯齋所說的后文在哪里，我們在本回回末找到聯結。賈寶玉和鳳姐在癩頭和尚的救治下，轉危為安，吃了米湯，安穩下來，接著“曹雪芹”重拾這個話頭。原文寫道： 李宮裁并賈府三艷、薛寶釵、林黛玉、平兒、襲人等在外間聽信息。聞得吃了米湯，省了人事，別人未開口，林黛玉先就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甲戌側批：針對得病時那一聲。] 在林黛玉念佛號處，甲戌本有脂批：[針對得病時那一聲。]順著脂硯齋的指引，我們再回頭看賈寶玉得病時的情形，原文寫道： 這里寶玉拉著林黛玉的袖子，只是嘻嘻的笑，心里有話，只是口里說不出來。此時林黛玉只是禁不住把臉紅漲了，掙著要走。寶玉忽然“噯喲”了一聲，說：“好頭疼！”林黛玉道：“該，阿彌陀佛！”只見寶玉大叫一聲：“我要死！”將身一縱，離地跳有三四尺高，口內亂嚷亂叫，說起胡話來了。林黛玉并丫頭們都唬慌了，忙去報知王夫人、賈母等。 “曹雪芹”善于埋伏草蛇灰線，林黛玉兩句“阿彌陀佛”前后呼應，包裹著賈寶玉被魘魔前后。脂硯齋留下批語引導我們注意這個細節，目的是什么呢？  筆者認為，《紅樓夢》最大的寫作特點之一就是運用螺旋循環結構，許多重要情節都前后呼應，如螺旋般環狀推進，而大螺旋中又嵌套著許多小螺旋，層層呼應。林黛玉在賈寶玉犯病前后各念一聲阿彌陀佛是鑲嵌的文章的密碼，這算是一個小螺旋。 我們把情節再向外擴展一圈，找到賈寶玉被淹沒之前鳳姐對林黛玉的調侃，上面已經引用了原文，表述的是寶黛二人的姻緣。 賈寶玉病好之后，作者的筆墨仍然落回到這個話題上，原文寫道： 薛寶釵便回頭看了他半日，嗤的一聲笑。眾人都不會意，賈惜春道：“寶姐姐，好好的笑什么？”寶釵笑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講經說法，又要普渡眾生；這如今寶玉，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愿，賜福消災；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緣了。[庚辰側批：這一句作正意看，余皆雅謔，但此一句實顰兒半部之謔。]你說忙的可笑不可笑。”林黛玉不覺的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們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怎么死！再不跟著好人學，只跟著鳳姐貧嘴爛舌的學。”一面說，一面摔簾子出去了。 薛寶釵調笑林黛玉，說是佛祖要管她的姻緣，這是呼應寶玉被魘魔之前王熙鳳說黛玉吃了賈家的茶為何不作賈府媳婦的玩笑。這兩句玩笑之間遙相呼應形成一個更大的螺旋圈環繞著賈寶玉被魘魔之事。 結語 綜上可知“曹雪芹”立意，賈寶玉被魘魔表面上因趙姨娘嫉妒而起，實際卻在暗寫寶黛姻緣。 思考 此次巫蠱事件對木石姻緣有何影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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