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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班主任老師 ——古城學校往事之二 作者：周德才 班主任是中國教育事業發展的一種制度設計。小學有，中學有，大學亦有。即使在英語、德語等外國語中，也存在著相對應的術語，按照字面直接翻譯就是：品德教師。的確如此，古城學校的大多數班主任老師恪盡職守，一個肩膀扛著祖國建設的重任，一個肩膀擔著學生發展的未來。 五十多年前的計劃經濟時代，最主要是家庭經濟開支方面的原因，1967年春節后不久，母親、弟妹和我四人跟隨父親支援內陸建設的腳步，從上海遷徙到七二一礦古城。我插班進入古城學校三年級。 入學第一天，剛到教室門口，一位齊耳短發、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青年女教師，笑瞇瞇地迎上來，“你就是上海來的周德才，歡迎你！”正當我還在扭扭捏捏不知如何作答時，她就親切地拉起我的小手走進教室，把我介紹給了同學們，暖心的問候一下子掃除了我初到山區讀書的陌生與慌張，她就是我在古城學校的第一位班主任老師——許興珍。自然沒用多長時間，在許老師和小伙伴的幫助下，“上海小鬼（ju）頭”就完成了向“礦山仔崽”的身份蛻變。由于我普通話發音標準，常被許老師選中，在早讀課中領讀課文，似乎不懼場面的膽量和心態就此逐步養成。 高二年級時，古城學生與來自蓮塘、山南及各工區的學生混合重新編班，付金仁老師擔任我們高二（2）班班主任，同時教授語文課程。付老師課堂教學全神貫注，生字新詞，寫作背景，條分縷析；課文講解有理有據，段落大意，中心思想，細致入微。他特別注重語文基礎知識的訓練，說萬丈高樓平地起，語文知識浩如煙海，必須夯實基礎，方能構筑穩固的語文大廈。  興許是科班出身鑄就的職業偏好，付老師尤其善于朗讀唐詩宋詞，宛轉悠揚，跌宕起伏，帶領學生徜徉在唐詩宋詞的意境之中，滲透人心。即便班級出現比較嚴重的不守紀律的情況，他也是先出“山雨欲來風滿樓”“黑云壓城城欲摧”之類的詩句，同時手指猛擊講臺，怒瞪雙眼，緊接著蹦出一連串的排比句、形容詞，讓人心生敬畏。 但是，課堂下他卻一改嚴肅作風，與這些半大不小的同學們共處一堆，談生活、談發展、談未來。若是講到某件觸動心扉的高興事，他會咧嘴大笑，手舞足蹈，一邊后退兩步，一邊手指著說話者，嘴里嘟囔著“你瞎說，你瞎說……” 高二下學期是畢業季，班主任老師換成了薛秋生。薛老師是上海知青，白皙面龐，之所以選中薛老師擔任畢業班的班主任，主要原因還是他素質好、文化高的緣故。最好的例證就是同學們每次去單身2棟三樓東北角宿舍串門時，總能看見他和擔任高二（3）班班主任的馬力老師各居一隅，面向窗戶，背朝房門，伏案苦讀，經年累月幾無例外情況發生。要知道，那是“讀書無用論”盛行的特殊時期。 印象最深的是薛老師在班級畢業晚會上朗誦的原創詩作，他用白描手法深情回顧了半年來與同學們一起生活、學習和勞動的場景，由衷祝福同學們擁有美好的未來。晚會現場，朗讀者聲情并茂，心潮澎湃；聽眾同學血脈賁張，豪情萬丈，充分凸現了上世紀70年代青年人的精神風貌。之后，我向他索取詩作，他工工整整地抄錄在兩張備課紙上贈我留念，本想摘抄若干，以饗讀者。遺憾幾經搬遷，不知散落何處，心中甚感痛惜。  從五年級開始，橫跨初中三年，直到高一年級，歷時五年，雖然其間學生有出有進，但建制未動，人員數量基本保持在40個出頭，因之被同學們稱為“我們老班”。這一階段的班主任始終是周作池老師，并且一直承擔語文教學任務，時間之長，跨度之大，影響之深遠，實屬罕見。“親其師，信其道。”直到今天，“我們老班”的大多數同學都以各種方式與周老師保持著聯系，“恩師”稱謂名副其實。 五年中，周老師秉持“成長比成功更重要”的教育觀念，一視同仁，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用心、用情、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和人格魅力陪伴每一位學生健康成長，走向真理。請注意！陪伴學生走向真理，而不是像很多老師那樣，懷揣真理走向學生。 一個課堂是由教材、學生和教師三要素組成，不同的組合就會產生不同的結果。如果可以用現代教育理論重新審視周老師五年的教育教學實踐，其中許多做法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讓閱讀發生。利用早自習和晚自習時間，要求學生自主管理，大聲朗讀和背誦經典課文。 讓質疑發生。鼓勵學生發現問題，大膽設問，與同學爭論，向老師請教。 讓合作發生。開展學生之間“一幫一、一對紅”活動，參與教師實驗準備，建立課代表制度。 讓展示發生。編撰學生優秀作文集，優秀作業上墻，出版黑板報，積極參加各類文體活動。 讓自信發生。有計劃組織學生走向課堂，走上講臺，充當“小教師”角色。 總之一句話：讓學習發生。 由此看來，做一個有才華的老師，真好。遇一個有才華的老師，更好。 周老師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化學專業，卻以出色的語文教學業績享譽業界，常常讓人誤以為他是中文專業科班出身。說到他的語文教學成果，就不得不講講發生在我和他之間的高考故事。 應該是1977年9月某一天，其時我正參與地勘隊白云水庫大壩基座的水文鉆探工作。路上正巧碰到周老師，他小聲關切地問道：“高考要恢復，大學要招生，你知道嗎？”現在可能無法想象，當時卻是真實狀況，因為中央紅頭文件沒有下發，有線廣播大喇叭沒有播送，此類訊息只能歸為“小道消息”。我一個20歲毛頭小伙，又非官宦家庭，怎能獲知“小道消息”？無奈，我搖了搖頭。其實，想上大學的火苗早就被周老師點燃，深藏心懷。 那是一次前往公溪大隊勞動的路上，一群15歲左右的小男孩、小姑娘沐浴著秋天的艷陽，前前后后圍繞著周老師，行進在金光粼粼的公溪河畔。路途中，周老師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華東師范大學的校園景況，莊嚴的教學大樓，巍峨的圖書館，校園內還有一條流水潺潺的河…… “啊！校園里面還有河？”小伙伴們不約而同地發出驚訝聲。未等同學發問，“這條美麗的河有一個動聽的名字——麗娃河。那是一場愛情悲劇，俄羅斯貴族女兒麗娃遇到了自己的愛情，因父親反對而投河自盡。”周老師繼續說。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周老師哪里知道，他的言行在引導著一位周姓少年的青春走向，命運的齒輪由此開始轉動。 中央文件下達后，各種形式的復習迎考如火如荼。我也參加了母校舉辦的復習班，獲得了若干復習資料（當時書本和資料的匱乏令人無法想象），得到了許多老師的幫助。由于高中畢業后，下鄉一年，當工人二年，從未碰過書本，加之三班四運轉又要上山打鉆，復習迎考的難度像石馬山一樣橫亙眼前。因此，常常自忖，讀書期間成績尚可，要是名落孫山，可就丟臉了。這種不安的情緒很快傳遞到周老師那里。 復習時間很短，日子過得很快。12月初奔赴樂安參加高考的前兩天，周老師專程蒞臨寒舍，為我壯行。拿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心理輔導。一坐下，他便不疾不徐地開口：“首先要堅定信念，要咬定目標，要相信自己的實力。”話語雖短，字字鏗鏘。 繼而他從恢復高考的意義、古城學校的教學水平、以及我本人的學業能力等幾個維度手拿把掐，斬釘截鐵地說道：“按照學習成績推算，你通過高考的概率近乎90%，因為大學總要有人上的。”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既要抬頭看路，又要埋頭拉車。隨后周老師和我一起再次梳理化學課程的知識要點和邏輯脈絡。最后，話題來到語文考試，主要內容肯定是一篇作文，事先要有應對（現在的話就是“預案”）。周老師明確給出題目“難忘的一天”。理由是，雖然國家百廢待興，頭緒很多，但一年來的重大事件就是粉碎“四人幫”。 “如果是類似題目，切忌宏大敘事。作文切口要小，立意要高，視野要寬。文章開頭可以這樣，結束一定首尾呼應。選材注意新穎，陳詞濫調不用。”告別時，周老師輕拍我的肩膀，又一次細細叮囑。 酒畢，碗碎。壯士斷腕的決心直沖頭頂。 江西省1977年高考科目包含語文（100分）、政治（100分）、數學（100分），以及理化（120分，理科）或史地（120分，文科）。 語文科目開考后，試卷一拆封，不禁喜從天降！試卷題目就是一篇作文，題目是《難忘的時刻》；此外，還有一道選擇題，文言文翻譯“刻舟求劍”，理工農醫類考生可以不答。 天哪，《難忘的時刻》與《難忘的一天》區別何在？！呵呵，那一刻想低調都不行。12月的北風是多么和煦，窗外的梧桐樹已經吐出嫩綠的新芽。結果可不出意外，我的語文高考成績是85分。事后據改卷老師說，語文成績80分以上要經過改卷小組討論確定。 那是一個見證奇跡的時刻！那是一段美妙的時光！ 就這樣，我走出山區，獲得了一張通往更大舞臺的門票。721礦的山山水水撫育了我十一年，古城學校是我成長的地方，像故鄉一樣讓我懷念。正是因為周作池等一批古城學校老師的無私奉獻，才使我的生命有了厚度與滋味；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后來。在第四十一個教師節來臨之際，我衷心地感謝你們！由衷地祝福你們！ 寫于2025年8月3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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