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不覺，我當語文教師17年了，并且也慢慢地愛上了這行當，甚至覺得，天生我才必語文，除此之外，我似乎什么事都做不好了，語文成了我的生命。 其實，我還是應該沒有資格教語文的。一直以來，我語文學得并不怎么好，我讀書以來，作文很少被老師當范文念過，相對于我的其他學科，尤其不顯突出。高中三年，語數外三個學科，就是沒有當過語文課代表，高一是英語課代表，高二高三是數學課代表。最不好意思說的是，高考時，120分的語文，我只得86分，還拉了我高考總分的后腿。更讓我恨恨不已的是，那年高考我的作文應該不及格，因為那年，是估分填志愿，我發揮不理想，估分就相當謹慎，結果總分少估了30多分，特別是面對靈活性的分數我扣得非常緊，在這種情況下，對于語文，前面基礎70分，我有絕對把握至少57分。作文不及格的原因我自己也是清楚的，因為考場緊張，沒有看到“聯系上面材料”的作文要求，我的作文是在心慌意亂的20分鐘內一揮而就的，這是我一生中寫得最快的一篇文章了，文章沒有一點材料的影子，雖然作文內容還沒有完全游離材料之外，但在當時講究審題立意的情況下，判為不及格應該理所當然。 可是，命運還是和我開一個不小的玩笑。我的估分出來以后，班主任田正中老師根本就不相信我，他一直認為，我無論考得怎么差，考一個本科都應該不成問題，但我一直不敢有這等奢望，要知道在當時的農村中學，應屆生考個本科簡直是轟動半邊天的事情了。老師找我談話，要我認真填好本科層次的志愿，而我卻沒在意。等到接到大學通知書的時候，我才知道，班主任老師在交我的志愿表時，為了學校的榮譽，也為了他的希望，把我的本科第一志愿改成了師范大學，專業也填了和他一樣的中文系，盡管我的高考分數已經超過重點大學錄取線，我還是感謝我的高中班主任田老師，他怕我真的高考失利，剛上本科而不能錄取到比較好的本科大學，就自作主張給我填了容易錄取的師范大學。 可以說，我的語文生命應該是我的高中班主任給我安排的，我一直心懷感激。他的語文課上得很精彩，我很佩服；他為人像他的名字一樣，很正直也很公正，我很欣賞；他很器重我，從來就是高標準看待我，我很感動。前幾年，老師剛剛退休，因為一場車禍，永遠地離開了我們，等我們幾個弟子匆匆趕去的時候，只能看見永遠不能醒來的老師了。 不怕大家笑話我，上大學前，我對中文系是干什么的，根本不知道，只有人勸我說，中文系是師范大學最好的系，我也便安然了。還有，我對文學更是茫然不知，只記得，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在一個同學的留言本上，看到一句“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的留言，我對留這個言的同學佩服得五體投地，僅僅用了幾個極為通俗的字，寫出了極不平凡的情味，我這時候竟然還不知道中國有個徐志摩！ 就這樣，我懵懵懂懂地進了大學，可以想象，我讀大學時的自卑，我只能仰望我的同學們，頗有點陳奐生佩服陸龍飛的味道，他們能歌能唱，能說能寫，天南海北，古往今來，無所不知，而我似乎什么也不懂。那時候，我性格很內向，去得最多的只能是圖書館了，在這里，我憑著興趣，也憑著老師的指導，開始涉足古今中外的文學了，我常常沉醉其間，或許也只為度過大學四年寂寥的時光，并沒懷有讀盡天下書的夢想，我也不知道這種泛泛而讀有什么收獲，我只是這樣悠然自得的讀著，沒有思考也沒有寫作，有的只是少量的摘抄筆記。 大學畢業后，我分配到一所新辦的師范學校任教，學校離街市較遠，又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我的愛好還是讀書，這時候，讀得最多的是人物傳記，特別是文學家的傳記，我幾乎讀完了圖書室所有的傳記文學，圖書管理員知道我喜歡讀這類書，每有新書總是特意給我買來，我唯一的收獲，就是我終于也可以在我的師范課堂旁征博引地胡侃漫聊文學了，除此之外，還是沒有顯現什么別樣的語文情結。 后來，師范學校在改革的大潮中也岌岌可危了，我感到無路可走，覺得僅僅靠著我的教書熱情和幾年班主任業績是難得有好出路的，但我不相信，我讀了那么多書，高考分數那么高，大學學業成績也優秀，就沒有我的生存之地，我想展示我的語文實力了，當然最要緊的還是首推文章。 于是，我開始細心研究起各類語文雜志，也鋪紙揮毫附庸風雅地寫下我的語文情結，不過，我還是有點望而生畏，幾次都險些因為高不可攀的心累而放棄。在我遭遇許多稿件石沉大海的命運后，突然一家著名語文雜志來信了，說要刊登我的文章，只不過是增刊，還要交納280元的版面費，我出于興奮經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也不知道增刊是沒有多少學術分量的，以為在教學雜志發表文章都要版面費的，因為很多老師要評職稱都是這樣發表文章的，這就是我不好意思拿出手的處女作，還花費了相當我一個半月工資的版面費！ 無獨有偶，也就在這時，一家報紙發表了我的千字散文，另一家著名語文雜志也刊載了我的千字小論文，我如獲至寶，那高興的勁兒是難以言表的，我仿佛成了世界上最成功最幸福最快樂的人。從此，學校領導和老師們對我刮目相看了，覺得我除了會當班主任之外，還會寫文章。我也一下子激發了被發掘的寫作興趣，特別是激發了我對修辭研究的興趣，我特意買了幾本修辭學專著，借來了學校圖書室所有關于修辭的雜志，一篇篇文章一本本書的閱讀，也因此發了幾篇閑話修辭的小文章。 我憑著這幾篇閑話修辭的文章，來到了這所百年名校。我面臨的挑戰又更加厲害，高中教學來不得半點虛浮和夸飾，特別是在這所以規范辦學而出名的高中，語文課堂一周只有四節，我們追求的只能是高效而精彩的課堂，而我是高中教學的門外漢，我不服輸的個性又決定著我要在高中語文教學這塊領地辛勤耕耘了。我不敢馬虎我的任何一堂課，我還是選擇了向雜志學習、向書本學習這條路，我訂閱了《中學語文教學》《中學語文教學參考》《中學語文通訊》等專業雜志，也購買了許多有關語文教學的著作，我不敢輕易備課，總是在上每一堂課前，習慣在這些書刊里面尋找相關的信息或可提供的經驗，再找一個適合我個性的突破口，小心翼翼地備著每一節課，或許正是這種對高中教學的敬畏態度，我的課慢慢得到了學生、家長、領導、老師的認可和贊揚，他們不得不承認，我除了會當班主任、會寫文章外，還會教學。 我把這些教學體驗，原汁原味地訴諸筆端，也投諸報刊。我發表的文字越來越長，雜志檔次越來越高了，以致《中學語文教學》這樣的權威雜志，也開始設專欄研討我的兩堂創新課堂，也有像褚樹榮這樣的名師把我的課堂搬進了骨干教師培訓教材。我似乎有點成功的快感，也有了乘勝追擊的勁頭，這時候，我在網上結識了朱永新、李鎮西、魏智淵等全國有名的語文教育專家，我開始瘋狂閱讀他們的文章和書籍，和他們真誠地交流，我的語文教育視野又為之開闊了，我在語文教育的園地里恣意地暢游著。 正當我全心全意投入教育教學的時候，一次競聘演講，把我從普通的教師崗位拉到了學校辦公室主任的席位上。我從來就沒有想象過，學校辦公室主任的事務竟會如此繁雜，還是兼著一個高三班的語文教學，我的壓力加大了，事事都不敢敷衍，我開始失眠了，頭痛了，“夜以繼日、焦頭爛額”成了我當時工作和心情寫照，不久，我勇敢地遞交了辭呈，向校長們袒露了我痛苦的心跡，可校長們軟硬兼施，堅決不答應我的辭職請求，只是努力勸我放棄我的語文教學，而我又成了把語文視作生命的人，豈能輕易放棄我的語文？ 從此，我艱難地在行政事務和語文教學的夾縫中生存了。語文教學成了我工作的附屬品，我只能憑著我的老底子混著，語文的頭腦變得遲鈍了，或許有點讓那些一直關注我的語文同仁失望。不過，這時候，我學會了跳出語文看語文的眼光，我的語文思維也有一番別有洞天的視角了，我開始膽怯地走向《中國教育報》這樣的通識教育報刊。 隨著工作環境的進一步變化，隨著工作激情的一步步遠走，我感到心累，感到力不從心了，人也變得懈怠，變得不思進取了，我仿佛成了一個彷徨的旅行者，不敢放手，亦不敢前驅。 謹以此文，來紀念我的語文，傷痛我的語文，也激勵我的語文，更讓那些一直關心我的朋友多一點語文的安慰。 2008年11月2日凌晨1:00 ——本文原發表于《湖南師大校友》2008年第2期（約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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