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徽宿州 / 劉兵 【小小說】/ 《西裝撐“場”，心“債”壓身》

作者簡介：

      劉兵，筆名肖炳，國家公務員，《當代論語叢書》作者，安徽省作協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詩詞研究會會員，《神州詩歌報》詩人會員，宿州市社科名家，蕭縣作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城市導報》、《中國基層組織建設網》特約記者。著作多部，各類論文一百余篇。

西裝撐“場”，心“債”壓身

文/劉兵

      許成總也忘不掉在寫字樓電梯里聽見的那句話——“他身上的西裝，瞅著像高仿料子做的？”當時他手里攥著剛打出來的項目方案，紙角被捏得皺巴巴的，跟道沒長好的小口子似的。

      那件藏青西裝，是他勒著褲腰帶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為啥花這么大價錢？還不是想跟甲方談項目時，看著能專業點、像樣點，能給人家留個好印象，說不定這份單子就成了。可他沒料到，部門新來的實習生小黃，隨口開了句玩笑就戳中了他。這話像根細針，一下扎進心里，悶得他胸口發慌，好像被人暗地里扇了一巴掌似的。

      接下來好多天，許成越琢磨越窩火，特意繞了老遠的路去商場，拍下西裝的吊牌發給同事們看，那架勢跟要喊遍全公司似的：“我這西裝不是假貨，別瞎琢磨！”開會的時候他坐不住，總下意識地扯西裝衣角，還老偷偷瞄別人，生怕誰看出面料有啥問題。就連在茶水間碰見同事，也都故意提高嗓門：“專柜的人都說，這版型我穿最顯精神。”可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別扭，就像個在臺上硬撐的小丑一樣，渾身不自在，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真正讓許成鉆了牛角尖的，是月底的團隊聚餐。總監笑著夸他最近項目做得好，許成心里正暖和呢，小黃又接了話：“成哥今天穿得這么板正，甲方看了肯定會給你個好印象分啊。”這話到了許成耳朵里，全變了味，像把小刀子扎在心口，成了明晃晃的諷刺。他一下子急了，臉漲得跟熟透的柿子一樣，掏出手機翻購買記錄，聲音都拔高了：“這是正價店買的，不信你們看付款記錄……”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總監皺了皺眉，同事們也都尷尬地轉過臉，連空氣好像都給凍住了。

     打那以后，許成就像踩了油門車似的，剎不住了。有人說報表里有個數據錯了，他連夜重做了三遍，還打印出厚厚的一沓明細，挨個辦公室去解釋，就怕別人說他能力不行。客戶隨口提了句“方案再調調”，他熬了兩個通宵，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熬得通紅，做了五個版本的PPT，只為了證明自己能行。就連樓下保安問他“今天咋沒開車來”，他都慌了，結結巴巴地說：“車送去保養了。”其實是為了還信用卡，暫時停了車貸，這話他哪好意思說出口，跟吞了只蒼蠅似的難受。

     他辦公桌抽屜里塞滿了各種“證據”：西裝的購買小票、健身年卡、英語培訓合同……可他越拼命證明，心里越空落落的，跟有個填不滿的坑一樣。晚上回出租屋，往床上一躺就開始算賬：為了買塊新手表撐場面，這個月只能頓頓吃泡面，那泡面的味兒聞久了都讓人反胃；為了去參加高端行業論壇，推了媽媽的生日宴，一想起媽媽電話里失望的聲音，心里就跟壓了塊石頭；體檢報告上“輕度焦慮”那幾個字，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結果更糟。對了，他為了撐面子，還辦了兩張信用卡套現，不然哪有閑錢買手表、還車貸。

      那天晚上，許成又加班到后半夜。寫字樓里靜得很，只有他的腳步聲在樓道里來回響。樓道里的燈亮著，剛好照在旁邊的玻璃上，他無意間瞅見了自己的影子：西裝皺得跟泡發的咸菜似的，眼里爬滿了血絲，臉看著蔫蔫的，像老了好幾歲。手里還攥著剛打印的“項目成果說明”，紙都被捏得變了形。這時候他突然想起剛入職那會兒，穿的是洗得發白的舊襯衫，雖然寒酸，但有股子沖勁，能為了一個好點子熬到天亮，眼睛里都閃著光。那時候沒人在乎他穿啥，大家只佩服他拿出來的方案，認可他的想法，那種踏實勁兒，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暖。

      他正盯著影子愣神，口袋里的工作筆記掉了出來——那是剛入職時記的，上面寫著“真本事比好衣服管用”。看見這句話，許成忽然笑了，心里頭一下子松快了。他把那疊成果說明揉成一團，狠狠扔進垃圾桶，像扔掉了所有的煩心事。然后解開西裝扣子，一下子覺得呼吸都順暢了。他腳步輕快地走向電梯，晚風從樓道窗戶吹進來，有點涼，可他心里頭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就像卸下一個扛了好久好久的大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