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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孕三個月的時候，開始吐得厲害。 不是那種矯情的干嘔，是真的吐，吐到膽汁都出來，吐到蹲在馬桶邊上起不來身。老公上班去了，我一個人在家，抱著垃圾桶坐了一上午。 中午婆婆來送湯，看見我這副樣子，皺著眉頭說："怎么這么嬌氣，我當年懷他爸的時候，還下地干活呢。" 我沒說話。說什么呢？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這個道理三歲小孩都懂。  "媽，我想吃點酸的。"我試探著說。 "酸的？懷孕了還挑三揀四的。"她放下保溫盒，"我燉的雞湯，有營養。" 我看著那碗油膩膩的雞湯，胃里又開始翻江倒海。勉強喝了兩口，全吐了。 婆婆的臉拉得更長："糟蹋東西。" 那天晚上，我跟老公說想去醫院看看，孕吐太嚴重了。他說："媽說正常的，忍忍就過去了。"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這個男人，我嫁給他兩年，頭一次覺得這么陌生。 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我提出了那個要求。 那天是周末，一家人坐在客廳里。我剛從衛生間出來，婆婆在那里念叨著隔壁王嫂家的兒媳婦又買了什么名牌包。 "現在的年輕人啊，就知道花錢。"她嗑著瓜子，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我。 我坐下來，摸著已經顯懷的肚子，開口了："媽，我想和你們商量個事。" 老公放下手機，婆婆也停了嗑瓜子的動作。 "我想要個獎勵。"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懷孕這幾個月，我辭了工作，身體也很不舒服。如果順利生下孩子，我希望能得到一萬塊錢作為獎勵。" 客廳里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老公先開口："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看著他們，"生孩子是為了這個家，我覺得應該有些激勵。" 婆婆把瓜子殼重重地扔進垃圾桶："你當生孩子是做買賣呢？" "那您當初生兒子的時候，公公給過您什么獎勵嗎？"我問。 她愣了一下，然后惱羞成怒："你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還要什么獎勵！" "本分。"我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覺得有些好笑，"那我可以選擇不履行這個本分。" 老公臉色變了："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我站起身，"既然是本分，那就沒有商量的余地。既然沒有商量的余地，我覺得我們需要重新考慮一下這件事。" 婆婆氣得發抖："你威脅我們？" "我不是威脅，我是在爭取。"我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爭取我應得的尊重。" "你愛生不生！"婆婆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別以為肚子里有個孩子就可以胡來！" 我看著她通紅的臉，忽然笑了。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行李回娘家。 媽媽看見我拖著箱子進門，什么都沒問，只是去廚房給我煮了碗面條。熱騰騰的，加了個荷包蛋，還有幾根青菜。 "慢點吃。"媽媽坐在我對面，"孩子要緊。" 我眼眶一熱，差點掉眼淚。這半年來，第一次有人提醒我孩子要緊，而不是先指責我哪里做得不對。 "媽，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問。 "錯什么？"媽媽遞給我紙巾，"要點好處怎么了？你辭了工作，身體受罪，還不能要點補償？" "可是他們說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 媽媽笑了："那掙錢養家就是男人的本分，怎么沒見他們說本分不要工資？" 我愣住了。 "丫頭，"媽媽拍拍我的手，"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天生欠你什么，但也沒有人有權利理所當然地要求你付出。包括生孩子這件事。" 我在娘家住了一個星期。老公打了無數個電話，從最開始的責怪到后來的道歉，再到最后的哄勸。 婆婆始終沒有打過一個電話。 第八天，老公親自上門來接我。他手里拿著一張銀行卡。 "這是三萬。"他說，"不是獎勵，是給你的安心錢。" 我看著那張卡，沒有伸手接。 "你們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他坐下來，神情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認真，"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孩子也不能沒有媽媽。" "那你媽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她說，這是我們小兩口的事，她不管了。" 我知道，這已經是婆婆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我接過了那張卡，但沒有立刻回去。 "我還有一個條件。"我說。 老公的臉又垮了："你還要什么？" "以后我們搬出去住。"我看著他，"我不想讓孩子在那種環境里長大。" "什么環境？" "一個女人生孩子要被當作理所當然的環境。"我摸著肚子，"一個女人稍微為自己爭取一點什么，就會被說成胡鬧的環境。" 老公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回到那個家的時候，婆婆正在客廳里看電視。見我進門，她瞥了一眼，沒說話。 我也沒說話，徑直回了房間。 晚飯的時候，婆婆做了我愛吃的糖醋排骨。我知道，這是她的道歉方式。 我吃得很香。不是因為排骨有多好吃，是因為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你得先學會為自己爭取，別人才會學會尊重你。 生孩子或許真的是女人的本分，但本分不等于理所當然。每一份付出，都應該得到相應的回報和尊重。哪怕這份回報只是一句感謝，或者一點實質性的認可。 三個月后，我生下了兒子。 老公把那三萬塊錢全部轉到了我的名下，還另外給了我兩萬，說是坐月子辛苦費。 婆婆抱著孫子，臉上的笑容比什么時候都燦爛。她看著我，眼神里有些復雜的東西，最終只說了一句："辛苦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會因為她的一句"辛苦了"就忘記她說過的"你愛生不生"。但我也不會因為記得那句話，就拒絕現在的和解。 人生就是這樣，沒有完美的結局，只有能夠接受的妥協。 而我，學會了在妥協之前，先為自己爭取應得的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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