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海選粹】郭子仲解注李瀚《蒙求》（04）期

《蒙求（節選）》

李瀚

蕭何定律，叔孫制禮。葛豐刺舉，息躬歷詆。管寧割席，和嶠專車。時苗留犢，羊續懸魚。樊噲排闥，辛毗引裾。

孫楚漱石，郝隆曬書。枚皋詣闕，充國自贊。王衍風鑒，許劭月旦。賀循儒宗，孫綽才冠。太叔辨洽，摯仲辭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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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海選粹】郭子仲解注李瀚《蒙求》（03）期

【詩海選粹】郭子仲解注李瀚《蒙求》（02）期

【詩海選粹】郭子仲解注李瀚《蒙求》（01）期

解注：

蕭何定律，叔孫制禮。

上句語出《漢書.刑法志》:“高祖初入關，約法三章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蠲削煩苛，兆民大說。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禦奸，于是相國蕭何摭秦法，取其宜于時者，作律九章”。

意為，漢高祖劉邦剛進入咸陽的時候，便約法三章“殺了人的要判死刑，傷人和偷盜的要受到相應處罰。”把秦朝的刑法一并廢除，使得百姓大為喜悅。之后因為四方蠻夷沒有歸附，戰爭沒有停止，約法三章不足以用來對付作亂的人，于是擔任相國的蕭何選取適用于當下的秦國法律，做《律九章》。

下句語出《史記·叔孫通傳》由于篇幅太長，這里簡述一下:漢初時高祖劉邦廢除秦朝禮法，尋求簡易。于是群臣都喝酒爭功，喝醉就大肆呼喊有的甚至拔劍砍柱子，劉邦為此非常擔憂，叔孫通于是對他說“儒生不能為你打天下，但可以幫你治理天下，我愿意帶魯地儒生和我的學生們編撰朝廷禮儀。”經過一頓勸諫劉邦答應下來，經過叔孫通以眾多儒生半月排演后請劉邦觀看演習，劉邦看后讓群臣模仿。漢七年，長樂宮建成后百官朝拜，文武官員各遵禮儀，進退有度，再沒有喧嘩失禮的人。高祖說“我今天才感受到做皇帝的尊貴”。

此二句是制定法律和禮樂的典故。

葛豐刺舉，息躬歷詆。

刺舉:檢舉。 上句語出《漢書.諸葛豐傳》:“諸葛豐字少季，瑯邪人也。以明經為郡文學，名特立剛直。貢禹為御史大夫，除豐為屬，舉侍御史。元帝擢為司隸校尉，刺舉無所避，京師為之語曰：'間何闊，逢諸葛。’上嘉其節，加豐秩光祿大夫”。

意為，諸葛豐字少季，是瑯琊籍的人，通曉經書做郡縣的文章典籍，有剛直獨立的名聲，貢禹擔任御史大夫的時候諸葛豐在他的手下做侍御史，漢元帝提拔他做司隸校尉，他檢舉官吏從不避諱，京師里的人說他“何間闊，逢諸葛”漢元帝嘉獎他的高風亮節，加授他光祿大夫一職。

下句語出《漢書.息夫躬》:“躬既親近，數進見言事，論議亡所避。眾畏其口，見之仄目。躬上疏歷詆公卿大臣，曰：'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縮，不可用。御史大夫賈延墮弱不任職。左將軍公孫祿、司隸鮑宣皆外有直項之名，內實騃不曉政事。諸曹以下仆不足數。’”

意為，息夫躬得到皇帝親近之后，多次進言獻策，沒有任何顧忌，眾多大臣害怕被他說，看見他便偏過頭去。息夫躬上書嚴厲譴責諸位大臣說:“當今丞相強健卻畏縮，不能用。御史大夫賈延懦弱不稱職。左將軍公孫祿和司隸校尉鮑宣都是外表剛直，實際內心愚昧不懂政事。各部和下屬官員都比比皆是。

此二句是不畏強權、忠直獻諫的典故。

管寧割席，和嶠專車。

上句語出《世說新語》:“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意為，管寧和華歆一起在園中鋤菜，看見地中有片黃金，管寧依舊揮動鋤頭和石頭磚瓦沒有區別，華歆則拿起來扔掉。還同在一張席上讀書，有坐著車乘冕服的人門前經過，管寧照常讀書，而華歆出門去看，管寧于是便把席子割開分坐，說“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下句語出《晉書.和嶠傳》:“累遷潁川太守，為政清簡，甚得百姓歡心。太傅從事中郎庾顗見而嘆曰:'嶠森森如千丈松，雖磥砢多節目，施之大廈，有棟梁之用。’賈充亦重之，稱于武帝，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遷中書令，帝深器遇之。舊監令共車入朝，時荀勖為監，嶠鄙勖為人，以意氣加之，每同乘，高抗專車而坐。乃使監令異車，自嶠始也。”

意為，和嶠擔任潁川太守時，為政清廉，百姓非常歡欣，太傅從事中郎庾敳見到他之后嘆道:“和嶠如同千丈之高的松樹，枝杈繁多，如果立于大廈間可做棟梁之才。”賈充也十分看重他，向武帝舉薦，武帝任他為黃門侍郎，后遷為中書令，晉武帝非常器重他。在以前中書監和中書令都同車入朝的，當時中書監是荀勖，和嶠不喜歡他的人品，所以另駕專車，中書監和中書令不同車便是從他開始的。

時苗留犢，羊續懸魚。

上句語出《魏書》:“又其始之官，乘薄軬車，黃牸牛，布被囊。居官歲馀，牛生一犢。及其去，留其犢，謂主簿曰：'令來時本無此犢，犢是淮南所生有也。’群吏曰：'六畜不識父，自當隨母。’苗不聽，時人皆以為激，然由此名聞天下。”(郭子仲注:網絡資料常將首句寫為“又其始之官，乘薄軬音飯，車。黃牸牛，布被囊。”謬，此乃庸人抄錄之筆，此處指軬字其音同飯，薄軬車指薄笨車，一種粗糙制作行走不快的車子)

意為，在時苗剛任官時，坐著黃色母牛牽著的薄笨車，背著布行囊，任職幾年后母牛生下一個牛犢，到時苗離開時將牛犢留下，對主薄說:“我來的時候本來沒有這個牛犢，牛犢是淮南生養的”官吏們爭相說到:“六畜都是不認識父親的，自然要跟隨母親。”時苗卻不聽，當時人都覺得他激進固執，然而時苗卻因此聞名天下了。后來這故事也成為了為官清廉的典故。

下句語出《后漢書.羊續傳》:“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羸敗。府丞嘗獻其生魚，續受而懸于庭；丞后又進之，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

意為，當時權貴豪強的人家大都崇尚奢侈，羊續非常厭惡他們，經常穿破衣服吃簡陋的食物、用破舊的車和瘦弱的馬。府丞曾給他送生魚，他便把魚懸在門庭之上，府丞之后又給他送時，他便把之前的懸魚給他看，以拒絕他的來意。

此二句是為官清廉的典故。

樊噲排闥，辛毗引裾。

上句語出《史記.樊噲列傳》:“先黥布反時，高祖嘗病甚，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群臣。群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馀日，噲乃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

意為，先前黥布造反時，高祖曾病的很嚴重，不愿見人，高臥禁宮中，詔守門人禁止大臣入內。周勃、灌嬰等眾臣都不敢進入。十多天后樊噲推開宮門直接闖入，諸多大臣跟隨。漢高祖劉邦正枕著一個宦官睡覺，樊噲見到后哭著說:“當初咱們一起從豐沛起兵，平定天下多么雄壯，現在天下已經平定了你卻又多么疲憊。而且你現在病重，大臣們都很擔憂害怕，你不和我們商議國家大事是想守著個宦官訣別嗎？而且您不記得趙高的事情嗎？”于是劉邦笑著站了起來。

下句語出《三國志.魏書》:“帝欲徙冀州士家十萬戶實河南。時連蝗民饑，群司以為不可，而帝意甚盛。毗與朝臣俱求見，帝知其欲諫，作色以見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計安出：’帝曰：'卿謂我徙之非邪？’毗曰：'誠以為非也。’帝曰：'吾不與卿共議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廁之謀議之官，安得不與臣議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慮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內；毗隨而引其裾，帝遂奮衣不還，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無以食也。’帝遂徙其半。”

意為，魏文帝想遷徙冀州十萬人口到河南，當時蝗災遍地民不聊生，各部大臣都覺得事不可為，但魏文帝卻非常決絕。辛毗和其余大臣想進諫，魏文帝便佯裝發怒，使眾臣都不敢說話。辛毗便問“你想遷徙人口是誰出的主意？”魏文帝說“你覺得我遷徙人口做得不對嗎？”辛毗說自己覺得實在不對，魏文帝便不與他討論了。辛毗說:“你不覺得我沒有才能，所以才將我安排在身邊做謀議的官職，怎能不和我討論呢？我所說的都沒有出自私心而是為了社稷考慮，怎么能遷怒于我呢？”魏文帝也不搭話徑直走向房中，辛毗緊跟著拽著他的衣襟，魏文帝甩動衣服擺脫不了于是說:“你拉我為什么這么緊呢？”辛毗說:“如今遷徙不得民心，又無糧食給他們吃。”魏文帝于是只遷徙一半。

這是兩個為進諫不惜冒犯皇帝的典故。

孫楚漱石，郝隆曬書。

上句語出《世說新語》:“孫子荊年少時欲隱，語王武子'當枕石漱流’，誤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孫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礪其齒。’”

意為，孫楚年少時期想要歸隱，準備對王武子說要枕石漱流，卻說成了要漱石枕流，王武子說“水流可以枕嗎石頭可以漱口嗎？”孫楚回答道“枕流水是想洗耳，漱石頭是想磨礪牙齒。”

下句語出《世說新語》：“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我曬書。’”

意為，赫隆在七月七日在太陽下仰面躺著，有人問他為什么，他回答說“我在曬書”

這是兩個巧妙答對的典故，上句多用指隱居，下句多用指滿腹經綸。

枚皋詣闕，充國自贊。

上句語出《漢書.賈鄒枚路傳》:“年十七，上書梁共王，得召為郎。三年，為王使，與冗從爭，見讒惡遇罪，家室沒入。皋亡至長安。會赦，上書北闕，自陳枚乘之子。上得之大喜，召入見待詔，皋因賦殿中。詔使賦平樂館，善之。拜為郎，使匈奴。”

意為，枚皋十七歲時上書梁共王，被任用為侍郎，三年后梁共王讓他和閑散侍從相爭，因受到讒言獲罪，被抄家沒收。枚皋逃到長安，趕上大赦天下，于是在北闕門上書皇帝，說自己是枚乘的兒子。皇帝正在找尋枚乘后人，得知以后大為喜悅，便邀請進入讓他當場作賦，文采非凡，深得皇帝喜歡。便認命他為侍從，還派他出使匈奴。

下句語出《漢書.趙充國傳》:“時充國年七十馀，上老之，使御史大夫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亡踰于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隃度，臣愿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然羌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愿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

意為，當時趙充國已經七十多歲了，皇帝認為他老了，便讓御史大夫丙吉去問誰能做將軍，趙充國說:“再沒有比我合適的了”皇帝又派人問“你覺得羌虜的實力怎么樣，打算用多少人去打？”趙充國說:“聽說來的不如親眼看一看，打仗不能憑借猜測，我愿意去金城看看再商量謀略，況且羌戎是小族，違反天意背叛朝廷，不久就要滅亡了。”皇帝笑著同意了。

此二句是自薦才能的典故。

王衍風鑒，許劭月旦。

風鑒:此指相面術。 上句參見《晉書.石勒載記》:“石勒字世龍，初名?，上黨武鄉羯人也。其先匈奴別部羌渠之冑。祖耶奕于，父周曷朱，一名乞翼加，并為部落小率。勒生時赤光滿室，白氣自天屬于中庭，見者咸異之。年十四，隨邑人行販洛陽，倚嘯上東門，王衍見而異之，顧謂左右曰：'向者胡雛，吾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將為天下之患。’馳遣收之，會勒已去。”

意為，石勒的字是世龍，最開始叫做?勒，是上黨武鄉(今山西榆社)的羯族人。他的先祖是匈奴中羌渠部落的后人。其祖父為石耶奕于，其父為石周曷朱(又叫乞翼加)。皆是部落小頭領。石勒出生時滿室紅光，白氣從天上連接到庭院，看到的人都覺得很奇異。十四歲時跟隨鄉里人在洛陽販賣東西，呼嘯著跑上了東門。王衍看見十分差異，對著左右兩旁的人說:“這個小胡人，我看他聲音察覺他有非凡的志向，以后恐怕會成為天下的禍患。”于是派人追去想捉住他，結果石勒早已離開了。

下句語出《后漢書.郭符許列傳》:“劭與靖俱有高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又《三國志·魏志·武帝紀》載:““嘗問許子將 ：'我何如人？’ 子將不答。固問之， 子將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 太祖大笑。”

意為，許劭和許靖都有很高的名氣，喜歡一起討論評價鄉黨中的人物，每月更新，所以汝南有月旦評的風俗。后來有一次曹操問他說“我是什么樣的人”許劭說:“如果生于和平則是治理天下的能臣，如果生于戰事則是霍亂天下的奸臣”

此二句是具有識人能力的典故。

賀循儒宗，孫綽才冠。

上句語出《晉書.賀循列傳》:“朝廷疑滯皆咨之于循，循輒依經禮而對，為當世儒宗。”

由于故事太長這里只簡括一下，賀循博學多才朝廷多次征召不應，后來推托不過才答應認命，朝廷為他加朝服、賜宅院、安置車馬等一概不受。后來被拜為太常，凡朝廷有疑問都向他請教，而賀循每次都引經據典給出解答，被稱為當世的儒宗。

下句語出《晉書.孫綽傳》:“綽少以文才垂稱，于時文士，綽為其冠。“

意為，孫綽年輕時就因為文采而知名，在當時文人中屬于冠首。

太叔辨洽，摯仲辭翰。

此二典故反著看，下句語出《晉書.摯虞傳》:“摯虞字仲洽，京兆長安人也。父模，魏太仆卿。虞少事皇甫謐，才學通博，著述不倦。”

意為，摯虞的字是仲洽，京城長安人士，父親摯模曾擔任三國時魏國的太仆卿，摯虞年輕時曾跟隨皇甫謐，才學通熟博覽，著書筆耕不輟。

上句同樣語出《晉書.摯虞傳》:“東平太叔廣樞機清辯，廣談，虞不能對；虞筆，廣不能答；更相嗤笑，紛然于世云。”

意為，東平的太叔廣言談清晰明辨，太叔廣的言談摯虞無法答對，摯虞寫的文章太叔廣也不能辯答，二者相互取笑，被人們爭相流傳。

此二句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短的典故。

郭子仲，本名郭威，以字行。山西陽泉人，先后從好聚、知畏齋、吳國水先生習詩。詩海選粹副主編、岫云閣年度風華錄特約輯稿人、漾泉詩社理事兼編輯，中國詩詞網主編。有個人百家號“此間詩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