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第一次讀到劉牢之這個人的時候,心里那種說不清的復雜情緒。既是惋惜,又是憤怒,還有一點點后怕——你知道,就是那種“天才墜落在最荒誕的地方,而其實這荒誕里又藏著某種必然”的感覺。你越往深了想,越恍惚:他說不定才是離我們最近的那類人——既聰明又驕傲,愛賭命,于是好幾次把命都掛在一根線兒上。 ![]() 如果我們不光看英雄的光環,而是掰開了看他的紋路,劉牢之的故事細思極恐。這個打過經典仗、贏過不可能的狂人,到頭來卻在渾渾噩噩里把自己逼進絕路。你說,他死得荒唐嗎?當然荒唐——可他荒唐得又像某種隱喻,像是個老天爺操刀的諷刺小短篇。 ![]() ### 1. 那是個能讓“瘋子英雄”橫空出世的時代 ![]() 東晉末年,天下亂得幾乎沒根沒底了——皇上是擺設,權臣們玩暗殺和內斗玩嗨了,邊上的匈奴、鮮卑、羌人這些“外人”嗷嗷叫著伸手搶地盤。所有的規則被打碎了,換來的就是混戰和廝殺。偏偏這樣的惡濁時代,卻能催生出一批“瘋子型英雄”,他們往往生得怪(紫紅的臉、劍一樣的胡子),活得更狂,槍一刺就要命,一把刀玩得全天下流血流淚。 ![]() 劉牢之就是這類奇人的巔峰代表。他的家族早幾輩子就是“殺人機器”,從祖父到父親,個個在沙場上砍出封號;輪到他這一代了,更像是“復仇武士”的加碼版。比狠勁,比冷臉,他都無敵。說白了,他是天生的刀削形,命就是掛在刀尖上的“必殺氣”。 ![]() 可這樣一個“戰場瘋子”,偏偏又聰明得讓人發怵。他能用五千人擋下兩萬精銳,也敢直接下令“渡洛澗”,對著比自己多幾倍的敵人砸過去。你說他膽大吧?是的。可更絕是——人家每一刀劃出去都有數,你以為他在瘋狂搏命,但他硬是能把這個看似瘋狂的動作拔高成一種藝術。 ![]() 所以謝玄看著劉牢之,就知道這是一把好使的刀。而這刀呢,用刀刃也回應了謝玄的信任——在洛澗、在淝水,他殺得流暢,殺得帶勁,用氣勢和決心,把百萬秦軍的士氣殺出了裂縫。這種時候,劉牢之無疑是個神話。他是另一個世界的造物,本不該在人間閑逛的,可卻偏偏就站在那里,帶著無敵的鋒芒。 ![]() ### 2. 可命運從巔峰開始發瘋,因為他總覺得“我還能再賭一把” ![]() 問題是,人一直拿刀搏命,早晚有一天是會對命運失態的。淝水之戰結束后,劉牢之風光得太久了,久到連他自己也產生了一種錯覺——“只要是我厲害,興亡大事自然會有個合理的終局”。這是一種傲慢,也是一種懈怠:他太過習慣于靠賭贏一切,卻開始質疑自己是否還能攥緊所有籌碼。 ![]() 比如在鄴城救苻丕那次。慕容垂的膽子和狠勁,在中國史上大概是數一數二的。這老狐貍一邊看著劉牢之殺過來,一邊故意“示弱”,棄輜重,撤軍,連調虎離山這一套玩得都格外“秀”。劉牢之看著滿地的“獵物”,興奮得血脈賁張,直接兵分散,結果當然不言而喻——隊伍掉鏈子了,被包了餃子。從此,劉牢之對自己最擅長的“判斷力”也開始質疑,甚至隱隱后怕。 ![]() 一次背叛自己信念就埋下了一顆種子,等這顆種子長成大樹的時候,劉牢之的命運已經偏離了戰神的劇本。 ![]() ### 3. 他賭對了兩次,嘗到背叛的甜頭,也把孤獨藏進骨頭 第一次背叛,跟著王恭造反,最后反手就把王恭賣了。這一刀插得快且狠。王恭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年輕時一身戎裝的“北府之光”,一個他喝過酒拜過兄的部下,能在竹里直接掉頭給自己致命一擊。而這場背叛,換來了劉牢之權力的飆升——七州軍務歸他,孫恩也幾乎拿他沒轍。天下再次驗證了他好像“總押對牌”。 第二次背叛,背的是司馬元顯。這一次,他看清了司馬元顯這個扶不起的中年太子黨,覺得壓桓玄這匹新黑馬還沒準能贏點局。他可不想甘當棋子,這一次,他孤注一擲,試圖成為棋手。 而悲劇就在這一場賭局里埋下了毒種——他看桓玄和司馬元顯,像看兩條廝打的狗,心里自鳴得意,以為自己依舊掌舵了一切。可他怎么也沒想到,他的兩次叛變帶來的只會是第三次失控,還有一些必然的宿命。 ### 4. 孤注一擲到絕境,他成了自己厭棄的那個笑話 桓玄這樣的角色,壓根不是司馬元顯那種中年游手好閑之徒可比的。他手段高明、心思縝密,直接抽走劉牢之的北府兵,讓他徹底變成了荒涼的累贅。沒有兵的劉牢之,跑回北府駐扎地,哭著喊著要招架。可老天爺這會兒跟他沒耐心了——五反三貳的名將,到最后連一個能跟著他“最后火拼”的部下都找不到。 當那個參軍劉襲頂著一份寒霜般的決絕,狠狠擲出:“三反之將,諷哉可笑!”劉牢之的命運也結束了。班瀆這個無名地方,將成為埋他的終局。他選擇了那根繩索,沒想到兒子還在趕來的路上,最后的血氣,只換來桓玄撈尸、鞭尸的羞辱。 如果說,他的死是歷史詩篇的諷刺尾句,那么這一句寫得未免有些殘酷:一個曾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天才,最后竟不如一個江湖游俠。 ### 5. 每個下注成癖的人,早晚自己毀掉自己 其實,轉念一想,你會發現劉牢之的宿命并不難懂。他不是忠誠的將領,他也始終未能真正退居為足智的謀士。他在天賦最初激發那一刻,就被灌滿了在刀鋒上躍動的欲望。這種欲望過于烈、過于偏執,甚至不準備給自己的人性留退路。 所以劉牢之的命運,也許稱不上悲情。他是個賭徒,被時代的風追趕,他把刀口變成了牌桌,贏得急、贏得狠,也輸得不可救藥。他最后要的那口氣,早晚會消解在他對命運的幾次下注里。 這樣一臺賭桌上的獨角戲,有時想想,確實有點兒像無數今天的我們——我們大膽行動,卻懶于對照自己的可能性;我們在勝利的光環下迷醉,斷然剝離了所謂“邊界感”。于是,看起來并無可動搖的牌局,漸漸發展成一場自戕,也因此,讓原本屬于英雄的故事中最驚心動魄的部分,變成了人生徒勞無功的慨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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