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華人國家--蘭芳共和國[圖]

        1776年，《獨立宣言》問世，由居住在北美的英國移民建立的美利堅合眾國，駕著資本主義的車輪駛入世界。鮮為人知的是，也是這一年，在大洋彼岸的東南亞，中國移民也建立起一個資產(chǎn)階級性質的共和國家———蘭芳共和國(Lan Fang Republic)，前后共存在了110年。

       45年前，歷史學家羅香林的重要著作《西婆羅洲羅芳伯等所建共和國考》于1961年6月在香港出版，國際學術界轟動一時。40年后，這段逐漸淡出人們視野的歷史故事，被一個人重新提起，他就是中國駐印尼大使陳士球。2001年春節(jié)，在印尼出生的傳記作家張永和為他的新書重返千島之國，征求修改意見。期間，張永和拜會了陳士球，陳大使告訴他們，客屬鄉(xiāng)賢羅芳伯曾在婆羅洲東萬律建立了一個共和國，值得作家“大書一筆”。這才有了張永和、張開源合著的《羅芳伯傳》，2005年在印尼出版。

從幫會到企業(yè)再到國家
        羅芳伯，原名羅芳柏，羅芳伯是后人對他的尊稱。生于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自幼學文習武為群兒冠”。由他建立的蘭芳到底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個大企業(yè)?抑或是一個幫會?我的答案：三者皆是。最早是幫會，后來是企業(yè)，最后是國家。
       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羅芳伯鄉(xiāng)試不第，“乃懷壯游之志”，發(fā)揚客家精神，漂洋過海，登上婆羅洲(今西加里曼丹島)。到了東萬律，羅芳伯最先建立的是蘭芳會，一個以保護華人社團為業(yè)的組織，其實就是一個幫會，主要的對手是天地會。經(jīng)過多次交手，天地會滅亡，蘭芳會發(fā)展壯大。
       當時，東萬律面臨內憂外患，在印度尼西亞的荷蘭殖民者聯(lián)合東印度公司，曾多次向坤甸一帶發(fā)動武裝侵略。羅芳伯和他的伙伴，和當?shù)厝艘黄穑瑓f(xié)助當?shù)靥K丹首領平了土著人的叛亂，得到了首領的嘉獎，將東萬律劃歸羅芳伯管轄。這塊地方有10多萬人及南北幾十公里的產(chǎn)金地，吸附華人數(shù)萬，土著好幾十萬，順理成章地成立了巨大的經(jīng)濟實體———蘭芳公司。
       公司成立后，羅芳伯一個個收拾了當?shù)厮姆治辶训母鞣N華人團體、商會、村寨，消滅了所有對手。這時的蘭芳公司已經(jīng)擺脫了先前的幫會性質，正式以一個軍隊的面目出現(xiàn)了。
        1776年，羅芳伯將“公司”改為“共和國”，建立了自治政府。這一年定為蘭芳元年。當時，大家推薦羅芳伯為國王，羅芳伯不同意以王相稱，后由各代表商議建立蘭芳大總制，稱羅芳伯為“大唐總長”或“大唐客長”。但他向北京派遣使者前去朝貢時，仍然使用的是“蘭芳公司”的名義。
        羅芳伯任總長19年，于1795年在西加里曼丹病逝，終年58歲。羅芳伯病故后，由江戍伯繼任其位。
        蘭芳國110年歷史中，前后共有12位元首。元首的更迭，用的是一種介乎于民主選舉和禪讓的形式。根據(jù)《羅芳伯傳》，蘭芳的確具有共和國的一些特征：有首都(在東萬律)，有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地方還分為省、縣、鄉(xiāng)三級。各級官吏均由民主選舉產(chǎn)生，政務的裁決，也由大家來公斷。這一條是人們判斷蘭芳是不是一個國家，以及是不是共和國的關鍵。
        政制分司法、軍事、財政、經(jīng)濟、教育5部分。
        軍備方面：開辦軍械廠，鑄造兵器，除軍事戰(zhàn)略要地派駐少量常備軍外，其他地方?jīng)]有駐軍。平時大家各安本業(yè)，抽調適齡青年練習射擊，一旦有事，就征召這些青年組成軍隊(很像當今的預備役)。
        財政方面：設稅收督察官，實施征稅來充實國庫；征收商人的貨物稅，并且以出口創(chuàng)收為原則。
        經(jīng)濟方面：積極擴充市場；礦產(chǎn)由國家組成公司(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國企)，實施統(tǒng)一經(jīng)營。
        教育方面：舉辦漢文學校，聘請儒士執(zhí)教，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為重點。
        司法方面：以天地會綱領為基礎(蘭芳公司在與天地會進行了艱苦的軍事斗爭之后，吞并了天地會，所以天地會比較系統(tǒng)完整的綱領也被蘭芳吸收)，進而修訂為普及易行的法規(guī)。
        蘭芳還確定了自己的國旗，規(guī)定以各式漢服為國家禮服。
        但是，來看東萬律叢林中的“羅公芳柏之墓”，墓柱下石刻的《羅公史略》，應是其蓋棺之論，其中清楚地寫道：
“羅公芳柏，廣東省梅縣石扇堡人。……定鼎東萬律，創(chuàng)建蘭芳公司基業(yè)。”這“定鼎”一詞，微妙地改變了事情的性質，你可以說是定都，也可以說是定總部的所在地。


惟一不稱王的華人國王
       按照《羅芳伯傳》的說法，當?shù)亟y(tǒng)治者蘇丹與羅芳伯簽約割讓土地給蘭芳自治，幅員遼闊，人口也達到百萬之眾，地地道道的國家，可為什么這個墓志銘上，偏要稱“公司”呢?
       其實，像羅芳伯這樣的中國移民，在當時社會里叫“天朝棄民”，根本沒有社會地位。當時是乾隆年代，中國繁榮昌盛，朝廷威權無處不在。羅芳伯他們不敢稱孤道寡，怕犯一個謀逆之罪，自己遠離故土倒不要緊，連累身在故國的宗親友人那才是麻煩。中國人骨子里始終認同祖國，不管走得有多遠，都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羅芳伯他們也是一樣。反而，他們一直希望能夠被清廷接納為一個地方政府，一來可以光宗耀祖，二來也可以利用祖國這個靠山，抵抗來犯的歐洲人。

        事實上，清廷雖然從來沒有正式承認過蘭芳國，但羅芳伯派出的使者至少見到了乾隆的重臣，使得對蘭芳覬覦已久的荷蘭人有所忌憚，一直不敢造次。直到1886年，見清廷衰敗，荷蘭才大舉進攻蘭芳，滅掉了這個華人在海外建立的國家。
擁有百萬人口，戰(zhàn)時可以全民皆兵的蘭芳國，敗在遠道而來的荷蘭人手下，據(jù)說主要原因是武器太差。這件事告訴我們，一個國家實行什么體制不重要，重要的是實力———經(jīng)濟的實力、科技的實力，以及軍事的實力。
       羅芳伯在東南亞一帶的影響相當深遠。現(xiàn)在，東萬律還有紀念羅芳伯的“蘭芳公學”。在坤甸還有一座紀念羅芳伯的紀念廳和墓園，在廳內掛著一副對聯(lián)：“百戰(zhàn)據(jù)河山，揭地掀天，想見當年氣概；三章遵約法，經(jīng)文緯武，猶存故國冠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