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一條河流拜年 包光潛 新年,我第一次邁出門檻兒,不是拜訪親朋好友,而去給一條河流拜年。這是正月初二。
抵達清溪河與秋浦河交匯處,我眼前一片茫然。枯水河流是清貧的,宛若行走中的我。清溪河其中一段已斷流,只有那些曾經湍急的淵藪才盛有淺淺的水,顯得格外清冽。臨近下游,靜水流深,水波不興。兩條擱淺的小船映入眼簾,令人遐思。昔日回流處,有太多的遺棄物,諸如酒瓶、藥瓶、陶瓷碎片、殘破的漁網、腐敗的樹枝之類,隨處可見。
拐過一道灣,豁然見到魂牽夢縈的秋浦河了。那些靜靜地停泊在岸邊的船舶,國旗飄揚,春聯映照,雞鳴狗吠,一派生機。雖然水位不及旺時,但比起清溪河來已是十分幸運,完全可以供小型船只航行。
佇立雙河交匯處,極目遠眺,江風習習,滿眼蒼茫。望不到邊際的江北防護林,在春天剛剛到來之際,發出低沉的呼喚:“蘆葦,你別睡了!”我隨手拔一根蘆葦,卻力不敵它。對岸的沙山上挺拔一棵高大的楊柳,每一次來到這里,我都朝它致意。它是河流的守望者——我希望它永遠地守護在那里!
有人開始注意我這個不速之客。在他們看來,大年初二,怎么會有人跑到這個荒郊野外呢?有人說我是記者,因為我在不停地拍照;有人說我是撿石頭的,因為我在不時地捃拾秋浦石。
我抬起頭,目光正好迎上一家好奇的人。我向那個笑吟吟的男子問好,他也十分禮貌地問我新年好。我說可以上船嗎,他立馬劃過來一只小船,載我上了他們的大船。交談中,我了解到,這些停泊在秋浦河畔的水上人家,祖祖輩輩漂泊水上,以漁為生。由于長期水上作業,許多人患有血吸蟲病,導致肝硬化、肝腹水,生命受到嚴重威脅。加上魚資源的銳減,以及三個月的禁捕令實施,他們的生活有時得不到保障。我問:“有沒有政府補貼?”昔日的漁業隊長徐清源告訴我:“有,但每人每年僅200元,一個月僅60多元——管用嗎?”
在徐隊長的帶領下,我來到另一個船屋。主人不在家,只有一個男孩兒趴在臟兮兮的床上玩耍。一看那家徒四壁的境地就讓人潸然淚下。家具十分破爛,除了一個單缸甩干機外,沒有一件現代化家用品。年夜飯菜也特別簡單,比我們平常日子還要差。
交談中,徐隊長夫婦多次強調:“我們家算最好的,因為我女兒女婿在外打工掙錢。其他人真的太苦太苦了。”臨別時,徐隊長反復說:“我們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在政府的幫助下,上岸成個家!”我的心一陣又一陣揪痛。我只是一個文人,我寫的文章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我繼續沿著秋浦河逆流而上,穿越百畝開闊地,終于抵達預定的目標:秋浦河第一橋,杜塢大橋。
斜陽下,我從不同的角度拍攝河流、河床、大橋以及周邊的景物。可腦子里始終不能抹去水上人家的一情一景,還有他們的淺淺的愿望。
——《楚天都市報》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