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你一定愛讀的極簡歐洲史》,作者:約翰·赫斯特。 西方文明是獨特的,因為它一直是唯一能讓世界其他地區馬首是瞻的文明。它之所以做得到這點,除了依靠不斷的征服和定居、強大的經濟勢力和思想觀念以外,或許還有其他文明不及或其他人向往的東西。今天,全球所有國家普遍運用的科學發現和科技都起源于它,而科學本身就是歐洲的發明之一。在西方文明發端之初,它的組成元素有三:1,歐洲的古希臘和羅馬文化。2,基督教——猶太教(猶太民族之宗教)的一個奇特分支。3,對羅馬帝國進行侵略的日耳曼蠻族的戰士文化。 如果我們去找哲學、藝術、文學、數學、科學、醫學以及政治思想的源頭,所有這些智識,都會把我們帶回到古希臘。 現代文明的源頭:古希臘 在希臘的輝煌時期,它并不是一個單一制國家,而是由數個小聚落分區統治,也就是今天我們所稱的城邦。一個城邦就是一個城鎮,四周有一圈土地環繞,每個人都可以在任何時刻進城去。希臘人喜歡加入城邦,就像我們歸屬于某個俱樂部一樣,是基于一種同誼情感。民主政治的原型就是從這些小城邦里萌生,但它并不是代議式的民主,用不著選舉國會議員。所有的男性公民群聚于某個場所就公共事務進行討論,法律和政策的制定都透過投票表決。 隨著城邦人口日益增長,希臘開始派人到地中海其他地區去開拓殖民地。在當今的土耳其、北非沿岸,甚至遠至西班牙、法國南部和意大利南部,都找得到希臘人安家落戶的蹤跡。而就在意大利這里,羅馬當時只是今日羅馬城周遭的一個小村落,與希臘人首度遭逢,進而向他們學習。 羅馬人慢慢建立起一個龐大帝國,連希臘和希臘所有的殖民地都在它的疆域范圍之內。這個帝國,北以兩大河流“萊茵河”及“多瑙河”為界,不過有時也會超越;西邊則是大西洋。英格蘭是羅馬帝國的一部分,但蘇格蘭和愛爾蘭不是。帝國南邊遠抵北非沙漠,東邊疆界最難確定,因為此處還有一些與它敵對的帝國。羅馬帝國涵蓋了整個地中海;但它的領土只有一部分屬于今日的歐洲,大部分是在土耳其、中東和北非地區。 羅馬人比希臘人更驍勇善戰。他們用來治理帝國的法律比希臘人高明,對打仗和治國方面都極為有用的工程建筑,水準也在希臘人之上。可是,在其他方面,就連羅馬人也承認希臘人比他們高明, 心甘情愿地卑躬屈膝、復制仿效。羅馬的精英分子除了說自己的母語拉丁語,也會說希臘語;他們把兒子送到雅典上大學,要不就雇個希臘奴隸在家教小孩。因此,我們談到羅馬帝國時,常形容它是“希臘羅馬風格”,是因為羅馬人樂見這樣的發展。
希臘人有多聰明? 從幾何學中最容易看出希臘人有多聰明。我們在學校里學的幾何就是承襲自希臘。 幾何學是個簡單、優雅、邏輯的系統,非常賞心,也非常之美。美?希臘人確實認為它很美。而從希臘人學習幾何的動機,也可窺見他們的心智。我們在學校里做幾何,是把幾何當習題來做,但希臘人并不僅以習題視之,也不是因為它在測量或導航方面有實際用途。在他們眼里,幾何學是引導人類認知宇宙本質的一個途徑。 當我們環顧四周,被眼前形形色色、豐富多樣的世界吸引,所有事物都隨機又漫無章法地出現。但希臘人相信,這一切都可用簡單的道理來解釋。這些多元樣貌的背后,必然有種簡單、規律、有邏輯的原理在支撐,像幾何學就是。 希臘人研究科學,并不像我們是先有假設再用實驗去驗證,他們認為,只要你開始思索,努力推敲,就可以得出正確答案。因此,他們根據靈感,大膽揣測。有位希臘哲學家認為,所有的物質都是水做的,這顯示他們對“簡單的答案”多么求之若渴。另一位希臘哲學家說,所有的物質都是由四樣東西組成:土、火、水和空氣。還有一個哲學家說,其實萬物皆由一種微小物質組成,他稱之為原子——這可是中了大獎。他根據靈感而做出的猜測,讓20世紀的我們又回頭去研究它。 我們現在所認知的科學始于四百年前的17世紀科學革命,古希臘的兩千年后。現代科學一開始就推翻了當時依然是主流和權威的希臘科學的中心教義,但它之所以能推翻希臘科學,遵循的正是這種希臘靈感:答案應該簡單、符合邏輯、能以數學表達。 牛頓和愛因斯坦,這兩位分屬于17世紀和20世紀的偉大科學家異口同聲說,唯有答案簡單,才可能近乎正確。這兩位科學大師都能用數學公式提出解答,用方程式描述物質的組成和物質的移動。 其實,希臘人的靈感常常是錯的,有時候還錯得離譜。希臘人認為答案應該簡單、符合邏輯、能以數學表達的基本直覺也可能是錯的。不過后來事實證明,歐洲文明的最偉大成就仍應歸功于希臘人。 希臘人為什么這樣聰明?我認為我們解釋不了其中的原因。照理說歷史學者應該能夠釋疑,可是當他們碰上這樣的“大哉問”——譬如說,為什么這些小小城邦能培養出這樣深富邏輯、靈活敏捷、心神專注的頭腦時,卻始終提不出有力的解釋。所有的歷史學者,就跟其他人一樣,只有納悶的份。
日耳曼蠻族的邏輯 入侵羅馬帝國的日耳曼蠻族原本住在北方邊界處,在公元400年之后大舉入侵,到了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已被他們毀滅。歐洲文明這個混合體,就在法國、西班牙和意大利這些地方粗具了它的雛形。 這些蠻族粗野不文,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載,我們對他們在侵略帝國之前的事跡所知極少。關于他們的記述,最好的描述當屬公元1世紀的羅馬歷史學者塔西佗(Tacitus),但這也可能不是第一手的資料。據他形容,這些蠻族的首領和戰士一起生活、一起打仗,簡直是為打仗而活: 在戰場上,首領的勇氣要是被戰士比下去,或是戰士的勇氣比不過首領,都是可恥的事。如果首領倒下而你離開戰場獨活,那更是一生也洗刷不掉的污名和恥辱。對首領極盡保護、捍衛,貶抑自己的英雄行為而把功勞歸給首領,是服從的真實意涵。首領為勝利而戰,戰士則為首領而戰。 很多貴族子弟,如果出生地承平了好一段時間,會刻意去挑釁其他正有戰事進行的部族。這些蠻族對和平毫無胃口,在危難中博得名聲比較容易,更何況,要養得起旗下的戰士大軍,唯有憑借暴力和打仗一途。戰士們總是伸手向首領要東西:把你的戰馬賜給我吧,要不那根血跡斑斑、代表勝利的箭矛也行。至于吃飯,不管伙食是豐盛還是普通,都被當做報酬看待。既然這樣慷慨,你非得靠戰爭和掠奪,才供養得起。 你會發現,要勸動一個日耳曼人下田耕種,耐心等著一年一度的收成,要比勸他去挑戰敵人、贏得受傷的獎賞來得困難。他認為,能靠流血換到的東西卻去流汗得來,是沒骨氣、等而下之的事。 這樣的蠻族,在三百年后取代了整個羅馬帝國。 我們已經檢視完這三個組成元素,在此做個歸納。希臘人的觀點:這是一個簡單、符合邏輯、能以數學表達的世界。基督教的觀點:這是個邪惡的世界,唯有耶穌能拯救它。日耳曼蠻族的觀點則是:打仗是好玩的事。這些看似天差地遠的元素組合在一起,造就了歐洲的文明。
現代國家的雛形 日耳曼蠻族侵犯羅馬帝國的時候,并沒有摧毀它的意圖。他們的目的在于攻城略地,想占奪最肥沃的土地以安家落戶,好好享受人生的美好東西。他們愿意承認羅馬君主的統治權。問題是,在公元400年之后,太多蠻族來到,侵占了太多土地,羅馬的君王已落得無轄地可治。事實上,羅馬帝國之所以走到盡頭,就是因為疆土已無剩余,沒有領地可以統治了。 至于日耳曼蠻族們,發現必須開始統治自己所占領的社會,這不但令他們始料未及,而且處境非常棘手。他們目不識丁,在他們所制造出的混亂中,一息僅存的羅馬政權終于斷了氣,而商業交易和所有城鎮都在萎縮。各擁武裝的蠻族首領們紛紛自立為王,建立起小邦小國;王國之間自相殘殺,迅速樓起迅速樓塌。在西歐,一直要到數百年后,現代國家的雛形——法國、西班牙和英國——才終于出現。 處于這些情境下的政府脆弱不堪,弱到連個稅都征不到。這位已不光是蠻族首領的日耳曼人現在已化身為國王,他把土地分封給他的戰士,而這些戰士則化身為貴族,條件是一旦國王需要軍隊,這些貴族就得供應,要多少就給多少。可是,漸漸地,這些貴族開始視這些土地為己有,對于出兵多少、精良與否、為什么出兵,也開始自作主張。 在今天,各國領袖都會閱兵。他們從三軍將士前面走過,狀似檢查軍容,口中偶爾吐出一言兩語,這是沿襲早前中古時期的習俗;當時那些國王真的是一面檢查貴族派來的士兵,一面自言自語:“這回他們又送了什么東西來?” 國王長年征戰不休,原因可能是為了爭權,為了保住統治權以免落入貴族手里,為了自訂稅收,為了擁有一支自己能完全掌控的軍隊,為了設立自己的官僚體制。可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立足薄弱,有些事永遠也威嚇不了人。私有財產變得神圣不可侵犯,那些貴族已把借著條件交換得來的土地變成了私有財產。這對政府來說永遠是個束縛。 “并非所有東西都歸國王所有”,是歐洲政府思維的基石。其后,從私有財產權出發,衍生出人權觀念,是西方價值的核心。政府權力必須有所限制,這樣的觀念之所以勃興,其實是因為這些政府從一開始就處處受限。“對政府有所設限”對經濟的發展也有舉足輕重的影響。西方經濟之所以能一飛沖天,成長速度非其他地區所能比擬,“保障私有財產權”是個關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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