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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修道院在世人的眼里，始終是很神秘的地方。身裹黑袍的修女，終日不停地祈禱，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力量使這些女子遠離塵囂，而甘心成為“神的奴仆”？她們是怎樣生活的，有什么樣的內心世界？為了找到答案，最近，身為記者的我以一個普通修女的身份在俄羅斯謝拉菲莫夫女子修道院度過了難忘的一個星期……
修道院像女童子軍營，作息制度刻板嚴格
女子修道院在某種意義上說，就像是女童子軍營，所有的作息制度有如軍隊一樣刻板嚴格。在修道院的第一夜，我徹夜無眠，一臺老舊的冰箱咕嚕咕嚕地響個不停，很吵人。睡不著的我，穿著寬大的睡衣幽靈般在黑暗的走廊里走，地板踩上去咯吱亂響，把我這個“幽靈”嚇得戰戰兢兢。
早上5點半起床及隨后兩個半小時的晨禱對我絕對是意志和肉體的雙重考驗。晨禱后開始早餐，到9點半，我同所有的修女一樣，黑衣黑帽穿戴齊整，步行數公里去教堂開始一天的活動。下午3點半用過簡單的午餐，我被分配去劈柴和收土豆。工作時候不可高聲談笑。如果是冬天，農活不忙的時候，修女們在結束勞動后可以圍坐在鋼琴旁（信徒捐贈的財產）唱圣歌，或讀圣書，那是最溫馨美好的時刻。19點晚餐，之后，是兩個半小時的晚禱，然后，全體修女就寢。
絕對禁止吃肉，整個修道院只有一面小鏡子
作為修女，都要自覺地拒絕奢華，崇尚簡樸。在修道院里，每個修女都只有一個6平方米的小房間，我也不例外。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有一個角落被辟出來安放圣像，一個小床頭柜，一張如公園長椅寬窄的鐵床和一個木制的洗臉盆。整個修道院只有一面小鏡子，不過，那不是為了讓修女在鏡前顧盼生姿，而是讓她們檢查自己的著裝是否整齊，是否符合教義。在修道院里吃肉是絕對禁止的，通常的食物是燕麥粥、胡蘿卜、洋蔥和面包。如果不是齋戒期，還可以吃到奶渣和魚。但實際上在修道院的生活中齋戒很頻繁，每個星期三（猶大出賣耶穌的日子）和星期五（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日子）都需要齋戒，再加上形形色色的宗教節日，所以修女們經常吃的食物也就是粥了。“不要存抱怨之心，想想在來世，饕餮之徒會被強迫吃生老鼠和毒蛇”，在這樣的信仰灌輸下，我開始對每天喝粥甘之如飴了。
祈禱是修女們每天最重要的必修課。每天晚餐后有晚禱，20點，修女們站成三排，在圣像面前集體祈禱。一個修女走到圣壇旁，極其虔誠地從堆放得整整齊齊的圣書中抽出一本，開始大聲朗讀，其他修女要不停地劃十字，鞠躬并有規律地齊唱諸如“阿們”或“主啊”等祈禱詞。每一聲都有自己固定的音調和旋律。作為修女，必須要將它們熟記于心。鞠躬亦有一定的規范，腿不能彎曲，雙手掌心向下觸及地面。劃十字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從額頭正中開始，第二下在肚臍上方，然后是右肩的最外側，最后是左肩的最外側。院長嬤嬤會嚴格地注視整套程序。在長達兩個半小時的祈禱中，中途不可以隨意去“方便”。一個小時后，我的腳開始感到腫脹，右手由于不停地劃十字，酸軟不堪，左手逐漸變得麻木，就像在手心握了一個仙人掌。院長嬤嬤是整套儀式中唯一可以坐的人。儀式的最后要跪下劃十字40次，雙膝跪倒，額頭觸地，劃十字，起立，再雙膝跪倒……如此周而復始。這樣的動作晨禱時也做40次。
懺悔是每月一次。每個修女的小床頭柜里都有一個本子，用來記錄需要懺悔的罪過。每個月到懺悔的日子，修女們將自己的悔過記錄朗讀給神父聽，然后再將它們燒掉。記錄自己的罪過也是修女每天必做的功課。罪過形形色色，如果嚴格按照圣經上的教義，那么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犯罪，與女友聊天———犯了閑談的罪過，花費精力準備可口的飯菜———犯了貪吃的罪過，認為別人是傻瓜———犯了指摘的罪過，甚至如果在下雨天心情不好，也是罪過。因為無論外界環境怎樣，修女們都不可生怨恨之心。我望著手中的本子，絕望地嘆了口氣，因為，我犯的“罪過”太多，即使不算“下雨天心情不好”這樣的“罪過”，一個本子也是遠遠不夠用的。這里沒有報紙，沒有廣播，沒有電視，沒有書籍（除了圣書），沒有流行歌曲。上帝，圣人，是修道院里永恒、惟一的話題。
不經院長允許，修女們惟一能去的地方是廁所
對于修道院里的修女們來說，所有的思想和行為規范早在圣經中就寫明了，世俗意義上的“聰明”在這里是行不通的。因為“聰明”是要思考，要分析，要提出懷疑，要尋求證明，而對修女來說，所有疑難問題的答案都在圣書里，而對圣書上的東西懷疑則是一種罪過。在修道院里，院長的話是最高權威，不經過院長允許，修女們惟一能去的地方是廁所。除此之外，吃什么，去哪里，和什么人講話，都要院長嬤嬤的許可，在修道院里順從是美德。在這里，修女們的思維簡單而明晰。一切的順利都是上帝的關懷，一切的不幸都是魔鬼在搗亂。人是無用的，渺小的，骯臟的，你所能做的，就是祈禱，向上帝尋求幫助。只要你虔誠地祈禱，上帝就會來幫助你，幫助你的心靈和肉體。這是修女們始終不渝的信條。
修女“不需要異性的愛撫和溫柔”，之間也不存在同性之愛
修道院規模不大，除院長嬤嬤外，有4個修女和7個見習修女（即尚未剃度的修女），其中不乏正當青春妙齡且姿容秀美的少女。在修道院里，修女們出家前的生活是談話的禁區。對于修女們來說，出家后，在塵世中的那個自己就已經死去。那么，她們究竟為何自愿舍棄紅塵呢？據我觀察，出家的修女大概有四種：第一種是年老的嬤嬤們，她們在修道院中修行多年，準備在此清贖一生的罪過。第二種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女，或是一些有智力殘疾的女性，被好心人送到修道院尋求庇護。第三種是“天生”的修女，她們或者是受父母的影響，或者是天生的宗教狂，認定修道院是她們一生的真正歸宿。安娜嬤嬤就是最好的例子。今年23歲的她，已經在修道院里度過兩年的時光。她姿容秀麗，唇邊永遠掛著淡淡的微笑，眼神如山林中的湖泊純凈而透明。安娜曾有過優雅而從容的俗世生活，有高等師范學院的學歷，還有一份讓人羨慕的愛情。但她是一個生來就應該做修女的姑娘，她有與生俱來的宗教氣質，大學畢業后就入了修道院。第四種是在世俗生活中遭受重大打擊的人，大部分是因感情問題而遁入空門。
修道院里的姑娘們是否能心如止水，守住清規戒律，對此，外界有著種種猜測和傳說。在傳說里，修道院被描繪成一個產生同性之愛的溫床。可身處其中的我，卻絲毫感覺不到這里有不正常的同性之愛的存在。過去，修道院曾是形形色色的女子監獄，在這種背景下，同性戀泛濫有它的基礎，但現在，修女們都是自愿剃度的，“我們不需要異性的愛撫和溫柔，而母性的本能是上帝的賜予，上帝會昭示我們，在何時何地可以運用它”。修女們純凈的眼神，讓你無法不相信她們的話。雖然如此，但修道院仍然嚴格禁止修女們同任何世俗的男人接觸，必要時，由院長嬤嬤出面與他們打交道。
告別修道院的時候，院長把我的修女袍交給我，說：“修道院里有不成文的規定，誰第一個穿上修女袍，那么這身修女袍就終生屬于她。誰試過它，誰最終會回到修道院。”或許吧，但或許是院長嬤嬤重返塵世也未可知，修道院里常聽到這樣一句話：有誰猜得到上帝的意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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