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造幣廠銅元

蜃海 201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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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造幣廠銅元開鑄時間考

按一般的說法，清末湖北最早開始鑄造銅元的是湖北銅元局，1902年秋初的事情。但學術界對此有不同的認識，有說是湖北銀元局1900年或1901年附造。
湖北于1900年制造銅元的最早說法，是1925年9月的《中囯經濟簡報》（Chinese Economic Bulletin）的報道： “武昌造幣廠由總督張之洞創辦于1893年，取名銀元局。次年（1894）開鑄銀元，1900年始鑄銅元，1902年隨銅幣廠建立購置較好的鑄銅元設備…該廠自1894年開辦起即主要為銀行代鑄銀元，當十銅元始于1900年。”這段文字在1928年11月被伍德華引用（1）。
銅元的鑄造發行，公認的時間是1900年廣東省鑄造（2）。這點沒有疑問，湖北是在廣東、福建之后才正式決定鑄造銅元的。那么《中囯經濟簡報》的說法是否有誤呢？這一說法是否另有佐證？我們先來看看湖北銀元局的建設與生產過程：
1894年成立湖北銀元局，開始以機器造幣廠，正式投產是1895年1月(光緒二十年十二月)，日產約銀幣一萬元，后來可每日“鑄一萬四千兩”，大概是銀幣二萬元，因此估計只有造幣機一臺，1898年增設專門制造一文方孔銅制錢的廠，規模是日產三十萬枚，估計造幣機為十臺左右，用的是美國機器。因銅價上揚虧損太大沒有長時間生產，機器及廠房歸并銀元局。由此可知，銀元局內沒有專門的銅幣部門。1898年雖然增設機器鑄錢局鑄造制錢，但隨即被裁撤。此后就一直沒有再鑄造過方孔制錢。
那么《中囯經濟簡報》所提到的1900年的“始造銅幣”（began to strike copper co-ins in 1900）與“當十銅元”（The coinage of 1-cent coppers started in 1900）究竟是什么呢？顯然，這兩處引文可以理解為是1900年湖北開始鑄造銅元的有力證據。因為把這里的“copper coins ”與“coinage”理解為“機制銅錢”顯然是不恰當的（3），不但文字上不貼切，時間上也不對，因為湖北的機制銅錢如前所述是1898年的事情。還有另一個證據似乎也對1900年鑄造十文銅元的說法有利，這就是1988年美國Richard .N.J.Wright的文章，該文刊于美國錢幣學會雜志上，作者是資深中國近代貨幣專家，曾經長期以海軍官員身份駐扎中國及近東地區。該文在研究論述湖北銀圓的同時，明確提出1900年湖北銀圓局開始鑄造八瓣花系列珠圈坐龍。這個論點最有力的一點是“湖北省造光緒元寶當十”中心八瓣花，背龍圖案設計是和同一造幣廠的小銀幣設計完全一致的，這個設計和以后所有的湖北龍版都不同。該文銅元部分雖然附有圖片，但文字簡略，未有深入分析或資料來源。
由上文分析似乎可以說：1900年湖北銀元局開鑄當十銅元可以確定。但事實并非如此。以上說法及論述存在幾個無法解釋的問題。1，已公布的官方檔案文獻至今完全沒有提到這個事實。而只有晚于1900年的記載。2，以上說法除了Richard .N.J.Wright的文章外，都沒有講到具體鑄造的品種。3，一個省開始鑄造一種新的貨幣，不可能不通過當時的戶部，戶部發布的有關法令中也不可能不涉及。4，鑄幣廠人員后代的回憶也沒有提到1900年鑄銅元。
是否可以說：《中囯經濟簡報》發表于1925年的文章，其實一開始就沒有弄清楚這個問題，但由于他是最早的論述，因此被多位專家、作者引用，包括中國銅元研究的先驅—伍德華先生也沒有理清這個頭緒，至今造成不少誤解。
下面再從1901年開鑄銅元的提法進行分析。最早提出湖北1901年鑄造銅元的文章，是20世紀40年代的上海《泉幣》雜志第22期（4），該期“雜著門”發表了湖北銀元局原廠長王秉恩的兒子王君復撰寫的《先提法息存公創鑄銀銅幣及鈔票始末記》一文，文中稱“拳亂平，和議成，需款孔亟…府君建議鑄當十銅幣，以補虧耗。文襄猶豫未決，電粵局詢問，得未甚暢行復電。時粵仿香港一仙銅元，開鑄銅幣”。辛丑條約簽定時間是1901年7月。該文接著講到廣東復電“未甚暢行”之后，王秉恩分析了廣東銅元不暢銷的原因是面值書寫與民間習慣相背，于是力主以“當十”為面值書寫方式，獲得張之洞（文襄）首肯，并于當年底開始在銀元局試鑄。（王君復這篇文章雖然是1945年1月寫的，但他還參考了他父親與北京軍機處那桐、湖廣總督端方之間的書札以及私人札記、官方檔案等，是可信的）
此事在張之洞本人的文集中也有記載，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底，根據張之洞的意見另在銀元局附設銅幣廠，嘗試開鑄銅元，“先行鑄造一百萬枚，飭發官錢局暫為試銷”（《張文襄公全集》第105卷，公牘第19，《札銀元局試鑄銅元》）（5）。光緒二十八年（1902）春季這批銅圓投入漢口、漢陽、武昌三鎮市場，大受商民歡迎，受此鼓舞，8月份張之洞下令將原來的湖北鑄錢局全面改建為銅幣局，并購置了大批適合鑄造銅元的機具，這事在多種文獻里均有提到。根據王君復和張之洞的這兩個記載，可以確定湖北省自己雕模鑄造銅元的歷史應該從1901年冬季算起，發行、流通則最早也是1902年春季的事。
關于1902年開始鑄造的記載，是非常多的。最有力、最可靠的證據是當時編輯發行的《海關十年報告書》（6），這個文獻每隔十年編寫一次（1882~1931），詳細羅列中國各地海關進出口貨物的種類、用途，該書并涉及對當時中國社會所有層面的分析與記錄，包括教育、文化、物產、人物、交通、貨幣、地理變化等等，是研究近代中國非常有用的資料全集。因此這個文獻對于研究硬幣的鑄造也具有權威的價值。關于湖北鑄造銅元的最早年份，該書各年版均無記載，但1902-1911版第一卷第350頁記載了江漢關1901年到1904年進口用于銅幣鑄造的銅料數量，原文如下：
“為造幣廠進口的銅的情況是：1901年，無；1902年，6860擔；1903年，36870擔；1904年，103670擔”
這條說明：1901年并沒有大量鑄造銅幣，因為沒有足夠的銅料。前述100萬枚，需要銅料125擔（每擔大約產十文銅幣8000枚），這個數量可能是舊有銅材能夠供應的，但還有另一個問題，就是本地產銅因質量原因，不適合軋成薄片。再結合其后各年進口數字更可以明白：湖北真正大規模鑄造銅元，確實是1902年開始的，當年進口的銅料，可以鑄造5千4百多萬枚十文。
綜合起來看，有幾點可以得出結論：
1，湖北雕刻模具、鑄造銅元是1901年年底開始的，銅元模具雕刻設計者和銀幣雕刻師有極大關系，可能是美國技術員參與，因湖北造幣廠早期機具來自美國。
2，“湖北省造光緒元寶當十”正面中央八瓣花系列可以肯定就是湖北早期由銀元局附造的銅元部分。
3，湖北銅元大量生產、投入流通開始于1902年春。大約年中開始采用新的模具，新模具的設計、雕刻者是英國伯明翰造幣廠。幣面正中有六瓣花圖案。伯明翰造幣廠廠史一書中有明確記載。這一系列應是當年8月銅幣局正式成立之后的產品。
4，1900年開始鑄造的說法，筆者認為很可能是由于《中囯經濟簡報》的誤記造成，因為至今這個說法沒有找到任何可靠證據。
5，“當十”面值的寫法應為湖北首創，而不是有人猜測的安徽或浙江。這從本文引述的王君復文章及英國伯明翰廠史記載可以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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